乐人们(第2/3页)

那一瞬间感觉周围的声音全部消失,世界无比安静,这种感受,以前只有过一次,就是1994年传来马拉多纳在世界杯上被禁赛的消息。其实,这两个消息也有相似的地方,有一种美好,从此只能回忆。

还好,喜欢的是一个音乐家,他留下的旋律会继续陪伴着我,但一个奇妙的结尾是:有一天,和著名的乐评人刘雪枫聊天,他突然告诉我,在欧洲也有人认为,克莱伯没死,因为没人看过他的遗体没人参加过他的葬礼,他不过是用这种方式来继续开这个世界的玩笑,并让自己生活得更安静。

我笑了,这符合老人家的性格,虽然一年之后,另一位乐评人陈立,给了我克莱伯最后一次演出的实况录音后告诉我:“老人家是真的走了,墓地都有。”可我依然愿意天真地相信另一种结局。这世界上有太多可能,为什么不留一点想象当中的不可能?更何况,他本就活着,在我每次把他的CD放进CD机的时候。

接下来,要换个名字。

我知道,刚刚人到中年,就想写莫扎特,这事要么太早,要么已经晚了,因为很多人会觉得,莫扎特要么是一个永远天真的孩子,要么就是一个看透世事之后微笑的老人。但不管如何,莫扎特一定是上帝派来的,为了抚慰人间的痛苦,让他在极其有限的生命里,疯狂并不可思议地创作出超量的作品,然后,将他收回,而他的音乐从此像上帝的永恒之爱一样在人间流传。

我喜欢柴可夫斯基、勃拉姆斯,这些年还格外喜欢马勒,在这些大师的曲目中,随时都可以听到洋溢的情感,无法排遣的困惑、痛苦与挣扎甚至是绝望,它符合人世间的七情六欲,于是,总有击中你的时刻,也会因此让你瞬间被拯救。

然而,身陷其中,怎样的帮助都是一时的放松,有的时候,需要在这钢筋水泥的丛林中适当逃离,每天总该有一些时候或抬头仰望星空或低头看看花草,逃离才是一种更好的解脱,否则,污浊的空气会压得你喘不过气来。

我身后便是位于萨尔茨堡的莫扎特故居。莫扎特是奥地利的国宝,每天吸引着世界各地的游客前来朝圣。来过这里以后,再听莫扎特的CD,会听出一些与过去不一样的东西……

这个时候,你就会知道莫扎特因何而来。也许刚刚喜欢莫扎特的人都会有一种感觉,莫扎特的音乐奇妙地相似,不管是钢琴协奏曲,还是长笛协奏曲或是四重奏或是其他什么,都一样的轻灵飞舞,一样的即使有一些小雨和阴云,也照样阳光灿烂,蓝天绿草。所以,不管你怎样地失望着,莫扎特音乐中的世界总会让你觉得更好一些,还可以再往前走走试试。

我一直认为,莫扎特干的事不叫创作,而是流淌,是上帝委托他送给人间。不生涩,不用太思考,高低之分没那么明显,不能叫他天才,他本就是来自天堂的信使。于是,你会想,这个世界如果真像莫扎特的音乐那样该多好!可惜,这样的美好世界只在他的音乐里。

2006年的夏天,借德国世界杯采访报道的机会,我专门去了一趟莫扎特的故乡,奥地利的萨尔茨堡,一边做节目,一边朝圣。在萨尔茨堡这个安静而又喧闹的小镇,莫扎特无处不在,从巧克力到明信片再到游人的寻找,中间都是莫扎特。小镇的至美,是在游人走了之后,那份安静让你知道莫扎特音乐的灵魂所在。或许,是一个有苦有乐的年轻人,与流水、森林、蓝天和整个大自然的对话,于是,在莫扎特的旋律中,你听得到斗转星移,听得到雨后的草原,听得到一天之中的日升日落,当然,也听得到人在自然面前必有的忧伤与叹息。这忧伤与叹息并不是主旋律,因为大自然永远充满生机,周而复始,枯木可以逢春,这其中,便是希望便是美好所在。

当然,今天的萨尔茨堡大多数时间不那么安静,来自世界各地的观光客把小镇搅得人声鼎沸。当初,莫扎特曾在这里遭到驱逐,而现如今,莫扎特故居上挂着大幅的奥地利国旗,莫扎特已是他们的国宝。没办法,人类总是如此势利,没人再来和你讲述这个小镇和莫扎特之间曾有的不快,所有的黑灰色都被过滤掉,只剩下温情与美好。不过,也好,这像莫扎特的音乐,不管其中蕴藏着怎样的不快与忧伤,莫扎特都在怜悯众生中欢快起来。

只是不知道,在当今这个五味杂陈的时代里,真正的莫扎特还是不是被真正地聆听着,功利的人们功利地消费着莫扎特,其实,那离莫扎特很远。如果有一天,你感觉内心沉静,世事浮沉暂时抽离,而窗外又风和日丽,你试着再听听莫扎特,用你最简单和纯真的心,这时候我相信,真正的莫扎特会在上帝的指使下再度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