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草与醍醐(第2/3页)

我们译成白话是:“在雪山上有一种肥腻的草,牛吃了这种草就产出纯净的牛乳,不会有青黄赤白黑等颜色。只是由于吃谷草的因缘,使牛乳有一些颜色味道的差别,牛乳是牛乳则都是一样的。这就像各种众生,由于明、无明、业力、因缘的不同,而生出相异的相,如果能把无明的沉迷转了,心就开悟明净,一切诸法,善或者不善都像是这样,只要能转,就没有不同了。”

以上这段经文,是明白地触及了烦恼与菩提的人生本质毫无二致,人迷于事理则成烦恼,人悟于事理就化为菩提,因此,佛陀在《仁王护国经》里说了一段著名的话:

菩萨未成佛时,以菩提为烦恼。菩萨成佛时,以烦恼为菩提。何以故?于第一义,而不二故,诸佛如来,乃至一切法如故。

火中生莲,转识成智

烦恼与菩提不二如一的实性,时常受到小根器的人怀疑。甚至连小承行者都不免生出分别之心,认为必须先破烦恼、断烦恼、舍烦恼才能求菩提,在六祖的时代,就曾有一位薛简问过同样的问题,我们来看六祖的见解。

薛简问道:“明喻智慧,暗喻烦恼,修道之人,倘不以智慧照破烦恼,无始生死,凭何出离?”

六祖说:“烦恼即是菩提,无二无别,若以智慧照破烦恼者,此是二乘见解、羊鹿等机。上智大根,悉不如是。”

薛简问:“如何是大乘见解?”

六祖说:“明与无明,凡夫见二,智者了达,其性无二,无二之性,即是实性。实性者,处凡愚而不灭,在贤圣而不增,位烦恼而不乱,居禅定而不寂,不断不常,不来不去,不在中间,及其内外,不生不灭,性相如如,常位不迁,名之曰道。”

这样深辟的见解是连断、舍、破的观点都不许的,必须把烦恼与菩提合起来看,在《大方广宝箧经》里,文殊菩萨曾对佛陀的弟子须菩提开示,说:“譬如陶家,以一种泥,造种种器。一火所熟,或作油器苏器蜜器,或盛不净。然是泥性,无有差别;火然亦尔,无有差别,如是如是,大德须菩提!于一法性一如一实际,随其业行,器有差别。苏油器者,喻声闻缘觉;彼蜜器者,喻诸菩萨;不净器,喻小凡夫。”

烦恼是陶土,菩提是陶器,泥土的性质是一样的,不同的是,菩萨用来盛蜂蜜,而凡夫用来装臭秽的东西!

用譬喻来说明烦恼与菩提关系的经典非常多,我们现在来看民初的高僧慧明法师对它的解释,他进一步指出烦恼与菩提有二义,一者火中生莲义,二者转识成智义。

关于火中生莲,他说:“火喻烦恼,莲喻菩提,烦恼是苦,菩提是乐。学佛人要由苦得乐,须于烦恼火宅之中,生出红莲,方为究竟。何以故?火有毁灭之威,不实之物,一经其焰,莫不随之而化;亦有锻炼之功,坚真之质,受其熔冶,即成金刚不坏之体……可知烦恼之火,即菩提之因,此即火中生莲之义。”

关于转识成智,他说:“着相分别为识,即相离相为智,识即烦恼,智即菩提。何以故?烦恼由无明业识而生,菩提由清净慈悲而长,惟识与智,非一非二,所以者何?识是妄,智是真,离真无妄,离妄无真故,众生迷真逐妄,遂生烦恼,烦恼愈深,离真愈远。若发心真切,磨砺功深,则忽然识妄为幻,进而不离于幻,即幻为真,进而不着于真,当下清凉,识即成智。……可知烦恼与菩提,皆是一心,本无自性,能转烦恼为菩提,即是贤识成智义。”

好好珍视我们的烦恼

烦恼与菩提的关系,到这里已经非常清楚地呈现出来,它像青草与醍醐,像泥土与蜜器,像烈火与红莲,是不可分的。这也像《维摩经》《大宝积经》中说到污泥中的莲花,莲花生于污泥正如醍醐为青草所化一样。

所以,当小乘行人为修惑、断惑而取涅槃的时候,大智大悲的菩萨却投入惑中,为了济度众生,情愿不断烦恼以利益有情,这种心愿非常的动人,但它的实相是,烦恼正是菩提,菩萨在烦恼里才能锻炼智慧(智增菩萨),也才能广发悲心(悲增菩萨),我们想想看,如果菩萨不在烦恼中,智慧由何而来?慈悲从何而来?如果菩萨不在烦恼中取菩提,又如何济度为烦恼所苦的众生呢?

明白烦恼菩提不二如一的要义,不仅对我们出世般若有帮助,对人世智慧也有很大的启发,这使我们有更积极的勇气来面对人生,使我们有更清明的灵思来承受烦恼,到了一天,我们每一朵烦恼的烈焰都烧出一朵菩提的红莲,我们每一株烦恼的杂草都生出一滴清纯的乳汁,我们每一块烦恼之土都铸成一个精美的器皿,我们每一分情都是慈悲与智慧的结晶,那时候,我们才能体验到最净、真我、妙药、常住的无上最胜菩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