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佛事(第2/3页)

师父离去后,当天夜里兄弟们一起守护父亲,母亲和姊姊也在,全家人共同为父亲助念,夜里家中并未燃香,但异香一阵一阵不断飘来,使我们深信佛菩萨慈悲,真来接引父亲了。父亲已不能动弹,但仍勉力随着我们念佛号,这时我在父亲耳边说:“爸爸,您把一切都放下吧!只要看到阿弥陀佛、观音菩萨和大势至菩萨来接引您,就跟着他们的光明走,千万不要回头。”父亲含笑。

果然,父亲在清晨八点四十五分吐出他在这一世的最后一口气,离开了我们,表情安详,仿佛没有什么大的痛苦。亲友闻讯都来哀悼,有的说要为他更衣,有的要为他搬正身体,都被我们劝阻,还有忍不住哀哭的,我们也求他不要哭泣,以免影响父亲往生,因为我们深知人断气后并未完全死亡,他的神识要八个小时后才离开身体,所以仍不断为父亲唱念佛号,并再度请佛光山的师父来为父亲诵《阿弥陀经》和《往生咒》。

有一个亲戚愤愤地说:“你们现在不为他更衣,八个小时后身体僵硬了,根本不能穿衣,难道你们要他光着身子离开吗?”我们也不为所动。

果然,八个小时后,母亲掀开父亲脸上所覆的白布,发现父亲脸上的表情眉头舒展,面露微笑,表情愉悦,甚至与他断气时完全不同了。他的身体犹有余温,全身柔软,宛如生前,更衣毫无困难,这时连一直在哀伤中的母亲也为之动容,相信佛号不可思议,而我更相信我佛慈悲,所言不妄,更加确定了我们为父亲做佛事的心意。

父亲在断气二十四小时后入木,一直到这时,他的身体还是柔软的。佛光山的依忍法师来主持父亲入木的仪式,为父亲清棺,盖莲花被及写满了密咒的陀罗尼被,并在父亲身上遍洒光明沙和恒河沙,奇异的是,入木后父亲的表情笑得更开朗,好像他不是死去,而是为了到一个更好的地方而欣喜。使我们虽在哀伤之中,也为父亲能有如此平静地离去而庆幸。

接下来是一连串的佛事,在民间信仰中,把超度往者的法事叫“七巡”,在佛事里则叫“七七”,要连续做七场佛事。这种观念是从《地藏菩萨本愿经》来的,地藏经里说:“七七日内,如痴如声,或在诸司,辩论业果。审定之后,据业受生。未测之间,千万愁苦,何况堕于诸恶趣等。是命终人,未得受生,在七七日内,念念之间,望诸骨肉眷属,与造福力救拔,过是日后,随业受报。”

在佛光山法务处宗忍师父的安排下,我们在头七为父亲诵《阿弥陀经》,二七诵《地藏菩萨本愿经》,三七诵《金刚般若宝忏》,四七正逢地藏菩萨生日,全家到佛光山为父亲做“三时系念”,五七诵《金刚经》,六七诵《八十八佛洪名宝忏》,七七那天则在家里做三时系念,并做蒙山施食、焰口等普度众生。

佛教的法事不像民间信仰和道教都是在半夜进行,加上奇异的气氛,给人阴惨悲愁的感觉;而是在清晨进行,仪式光明庄严,道场的布置也是明朗伟大,让人心生赞叹,让人知道死亡虽不可免,但不是那么可怕愁惨的事。经过几场佛事,原来反对我们以佛事为父亲告别的亲友,这时也深受佛教的庄严肃穆的仪式感动,生起赞叹之心。而我们全家发心持齐念佛,把一切功德回向给父亲,使我们深信,父亲必可往生,假若他还有知,则一定欢喜我们所为他做的选择。

父亲出殡那天,由八位佛光山的师父引领,到墓地去下葬,没有铺张,没有排场,整个过程简单隆重,这种简单庄严的仪式虽不能杜悠悠众口,仍有人为我们不能给父亲办一个热闹的丧礼为憾,但更多的有理智、有认识的人则更深刻地认识了佛教的传统仪礼,是远远胜过一般民间所相信的形式。

至亲的人远离,乃是人间不可避免的苦痛,但假若我们不能令亡者在这一生中得到真正的安息,在往另一世的路途上有光明的指引,那么生者何堪?死者何欢?

父亲走完了人生的最后一程,我们心中固有难抑的哀伤,但经过这一次的锻炼与启示,我更坚信了我长时来所沉浸的对佛菩萨的信仰,佛所说的话都是不谬的真理,而佛所留下的仪礼也是人间最值得崇敬的形式。

现在的一般人,他们宁可让自己的亡亲跟随口嚼槟榔、脚趿鞋的土公仔引导,宁可接受道士神秘的符咒,宁可相信死后的亲人都是到了阴曹地府,却不能相信智慧深刻的经典,不能追随有修有证的出家师父,不能有光明庄严的正念,这才是最让我忧心的。

父亲做佛事的同时,不远处也有一家人丧失至亲,却依传统礼俗,日夜祭拜三牲,一巡杀猪一头,半夜闻到道士的法螺都让我惊心,使我更深刻地想到《地藏菩萨本愿经》中早就指出的一段经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