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寻求(第2/4页)

地址拿出来了,果然是摩纳哥,蒙地卡罗,不是阿尔及利亚。

“你哪里来的这个地址?”我问他。

“我去阿尔及利亚找过我太太一次,三个月以前。”他吞吞吐吐地说。

“哎呀,怎么不早讲,你话讲得不清不楚,原来又去找过了。

“她不在,她哥哥说她走了,给了我这张照片和地址叫我回来。”

千里跋涉,就为了照片里那个俗气女人?我感叹的看着沙仑那张忠厚的脸。

“沙仑,我问你,你结婚时给了多少聘金给女方?”突然想到沙漠里的风俗。

“很多。”他又低下头去,好似我的问触痛了他的伤口。“多少?”我轻轻的问。

“三十多万。”(合台币二十多万。)

我吓了一跳,怀疑的说:“你不可能有那么多钱,乱讲!”“有,有,我父亲前年死时留下来给我的,你可以问我哥哥。”沙仑顽固地分辩着。

“好,下面我来猜。你去年将父亲这笔钱带去阿尔及利亚买货,要运回撒哈拉来卖,结果货没有买成,娶了照片上的沙伊达,钱送给了她,你就回来了,她始终没有来。我讲的对不对?”

一个很简单拆白党的故事。

“对,都猜对了,你怎么像看见一样?”他居然因为被我猜中了,有点高兴。

“你真不明白?”我张大了眼睛,奇怪得不得了。“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不肯来这里,所以我拜托你一定要写信给她,告诉她,我——我——”他情绪突然很激动,用手托住了头。“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他喃喃的说。

我赶快将视线转开去,看见这个老实木讷的人这么真情流露,我心里受到了很大的感动。从第一次见到他时开始,他身上一直静静的散发着一种很孤苦的悲戚感。就好像旧俄时代小说里的那些忍受着巨大苦难的人一样。

“来吧,来写信,我现在有空。”我打起精神来说。这时沙仑轻轻的恳求我:“请你不要告诉我哥哥这写信的事。”

“我不讲,你放心。”我将帐簿打开来写信。

“好,你来讲,我写,讲啊……。”我又催他。“沙伊达,我的妻——。”沙仑发抖似的吐出这几个字,又停住了。

“不行,我只会写西班牙文,她怎么念信?”明明知道这个女骗子根本不会念这封信,也不会承认是他什么太太,我又不想写了。

“没关系,请你写,她会找人去念信的,求求你……。”沙仑好似怕我又不肯写,急着求我。

“好吧!讲下去吧!”我低头再写。

“自从我们去年分手之后,我念念不忘你,我曾经去阿尔及利亚找你——。”我看得出,如果沙仑对这个女子没有巨大的爱情,他不会克服他的羞怯,在一个陌生人的面前陈述他心底深藏着的热情。

“好啦!你来签名。”我把写好的信从帐簿上撕下来,沙仑会用阿拉伯文写自己的名字。

沙仑很仔细的签了名,叹了口气,他满怀希望的说:“现在只差等回信来了。”

我望了他一眼,不知怎么说,只有不响。

“回信地址可以用你们的邮局信箱号码吗?荷西先生不会麻烦吧?”

“你放心,荷西不在意的,好,我替你写回信地址。”我原先并没有想到要留回信地址。

“现在我亲自去寄。”

沙仑向我要了邮票,关了店门,往镇上飞奔而去。

从信寄掉第二日开始,这个沙仑一看见我进店,就要惊得跳起来,如果我摇摇头,他脸上失望的表情马上很明显地露出来。这样早就开始为等信痛苦,将来的日子怎么过呢?一个月又过去了,我被沙仑无声的纠缠弄得十分头痛,我不再去他店里买东西,我也不知道如何告诉他,没有回信,没有回信,没有回信——死心算了。我不去他的店,他每天关了店门就来悄悄的站在我窗外,也不敲门,要等到我看到他了,告诉他没有信,他才轻轻的道声谢,慢慢走回小店前,坐在地上呆望着天空,一望好几小时。

过了很久一阵,有一次我开信箱,里面有我几封信,还有一张邮局办公室的通知单,叫我去一趟。

“是什么东西?”我问邮局的人。

“一封挂号信,你的邮箱,给一个什么沙仑——哈米达,是你的朋友,还是寄错了?”

“啊——”我拿着这封摩纳哥寄来的信,惊叫出来,全身寒毛竖立。抓起了信,往回家的路上快步走去。

我完全错估了这件事情,她不是骗子,她来信了,还是挂号信,沙仑要高兴得不知什么样子了。

“快念,快念!”

沙仑一面关店一面说,他人在发抖,眼睛发出疯子似的光芒。

打开信来一看,是法文的,我真对沙仑抱歉。

“是法文——。”我咬咬手指,沙仑一听,急得走投无路。“是给我的总没错吧!”他轻轻的问。深怕大声了,这个美梦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