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九忆(第2/2页)

听见哥哥的脚步声, 一口舔穿个窗窟窿。 看见哥哥走近来, 热身子挨着个冷窗台……

不一会儿,文化沟二流子头上就晚霞满天)。

3.他写《秧歌剧形式》一文,……现在这篇文章已印成小册子,并正在教育好多大众的文艺工作者(《秧歌剧形式》,多好的题目。也是一篇很好的散文题目,如果让鲍尔吉·原野去写,教育人可能教育不了,好看肯定很好看。附忆鲍尔吉·原野,他手抓羊肉能吃一盆,“二锅头”能喝一瓶。我对古往今来能吃能喝的人都表示敬意。小时候读《水浒》,喜爱梁山好汉处就是他们的能吃能喝:“来上白干三斤,牛肉五斤,我说店小二,白干不得掺水,牛肉要干切。”而不是劫富济贫反贪官杀人放火除污吏)。

艾青同志也有他的缺点,如个人主义、个人英雄主义残余。如能改正,他更有远大的前途。

——摘录完毕。

六忆索菲亚·罗兰,人说她的脸一边比另一边好看,性感。我起先不信,以为是明星包装出来的神话。后来见到济公和尚,他的脸就是一边和另一边不一样。用此参照,济公就不是神话。索菲亚·罗兰说过:“恨是未完成的爱。”多年以来,我深受影响。不敢恨,也不敢爱。既然“恨是未完成的爱”,那么爱一定为未完成的恨了。这也说得通,有爱必有恨。无爱无恨,未必无情。

七忆顾红柳顾睁,我的两个妹妹。大妹妹怕火,我常拿火柴吓唬她。小妹妹什么也不怕,我就和大妹妹联合,曾把她捆绑起来。那时,我学针灸,大妹妹学琵琶,小妹妹什么也不学,只喜欢模仿扬州话、上海话、无锡话——她想演滑稽戏。长大后,兄妹三个,没一人想去实现少年时的理想,找只饭碗,结婚的结婚,远离故乡的远离故乡。在我们的楼墙外,有一棵大广玉兰,夏天时候,兄妹三个悄悄爬到屋顶上,去摘花儿。从没有摘到过。

八忆吴新雷,他是我短暂的大学时代的先生。教我们中国文化史。考试时候,我带了墨、砚台和毛笔去答卷。后来他在苏州开吴梅纪念研讨会时,我碰巧在北寺塔公园里遇见他,先生牵着我手,说:“师生同游,如何?”我挽着先生的手,绕塔转了一圈。先生说起我考试的事,我不好意思。他说:“没什么,年少就要气盛。”我还断断续续听过廖开飞、卞孝萱、吴功正诸位先生开的中国文化史课程,诸位先生都很爱护学生。吴功正先生不是南京大学的教授,是社科院的研究员,外聘来给我们讲魏晋南北朝时期的文化,结束时要写论文。那时候,我除写诗,其他的都怕写。我就给吴功正先生写了一信,算作论文。大意是先生讲到雪夜访戴时神采飞扬,极感染学生。听先生的课,我是一路有兴趣的,只是现在要作论文,我就有点像快到戴家——兴已尽,能不能容我以后乘兴呢?或许写出部《世说新语》。吴先生给了我一个及格。

那天,与新雷先生同游于北寺塔内,时近傍晚,正是“黄昏到寺蝙蝠飞”。20世纪90年代的某一日,和不朽的古人暗合。

九忆阿甘。我已搭足阿甘经典的架势,在这里坐了整整一下午。已一个下午,还是没看到一根羽毛,它神一般降临在我的脚边。这个城市的天空,早很少有鸟飞过。更禁止养鸡,也就看不到鸡毛上天。没有洁白的羽毛,看一根飘飘的黑鸡毛也是好的。一个下午,这个城市一毛不拔。我想阿甘也属于那五百年才出得的一个圣人,或者傻瓜——如果你以为阿甘是傻瓜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