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学校附近(第2/2页)

生活在学校附近,其实,我真生活在学校附近。我现在住的房子,与一座小学只隔一条河。早晨,常常被它的高音喇叭吵醒: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一,立正,稍息!”

他肯定是个体育老师。他把“二”喊成“噢”,这就有了抒情性。我每天在这一首抒情诗的朗诵声中醒来,有时候,我会想到:我生活在学校附近——我就产生好像生活在学校附近的那种感觉:我想起我的学校生活和我穿越过并记得起的操场。极有可能,我们是生活在学校附近的一代,与秩序和知识靠得很拢,却到不了它的中心。徘徊着,踌躇着,在真理与爱情的附近,也在光荣和梦想的附近。我们是“附近人”吧,离什么不远,但没有什么关系。

有一年,我去练市找朋友玩,他是地理老师。夜晚就宿在学校里:一张老式的木床,床架上还雕着龙凤和牡丹。我想这样的木床只能在学校里找到。睡在上面,摇摇欲坠。我就拼命摇摇,看龙飞,看凤舞,看牡丹盛开。黎明之际,被隔壁紧锣密鼓的剁切之声吵醒,应该说惊醒,不由得一阵鸡皮疙瘩。打量一下寝室,太陌生,这太陌生了。尽管我知道隔壁住的老师的妻子是乡下人,她没有工作,就做些菜馒头肉馒头卖给学生,挣点生活费。但我还是感到害怕。不一会儿,操场上有跑步声了,一圈圈近了,又一圈圈远了。无端地,我想起小学时代的一位老师,就钻出被窝,跳到窗前,大喊一声。窗外濛濛白雾,如飞满蒲公英的种子。我大喊一声:

“报告!毕老师。”

报告完毕,我忙躲进被窝,抱头大睡。过了不久,我听到一个声音:

“谁、谁、谁啊?”

想不到这里也有一个姓毕的老师。看来毕虽是小姓,老师却是多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