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穿着和举止(第3/4页)
我不止一次听说,妇女们会在梯凳最上一梯一屁股坐下来,声言再不能多走一步,因为靴子叫她们疼痛不堪;而她们总是异口同声、一模一样地抱怨——靴子太大。
现在到了改变这种状况的时候了。我以英国全体丈夫和父亲的名义,呼吁鞋子制造商进行改革。不得让我们的妻子、女儿、表姐姨妹变成跛子,无辜而受折磨。为什么不能多生产些“窄型2号”的鞋子呢?我发现大多数妇女都穿这个尺码。
在妇女服装里还有一个常嫌太大的附件就是腰带。服装制造商把腰带做得太宽松,因此紧扣它的钩眼不时会一下子挣脱,发出打雷一般的响声。
为什么妇女会受到这些委屈——她们为什么不坚持把衣服做得足够合身的小巧,我简直不能想象。这很难说是她们不屑于仅为了穿着打扮而自找麻烦,因为衣服正是她们真正考虑的唯一问题。这也是她们一向彻底地感兴趣的唯一话题,而且从早到晚谈个不休。你若看见两个妇女在一块儿,那么可以绝对有把握地打赌,说她们必定是讨论自己的或朋友的衣服。你注意到有两个像孩子一般的人儿靠在窗口边谈话,你很想知道从她们神圣的口中会吐露什么样甜美而有用的话语。因此走近一些,于是便听见一个人说:——
“所以我就把腰带收小一些,把缝头放宽一些,现在就完完全全合身了。”
“唔,”另一个人说,“我要穿那件深紫色上衣到琼斯家去,里面再配一件黄胸饰;他们在帕蒂克商店买到一种漂亮的手套,每双才一先令十一便士。”
有一次,我带着两位女士驱车出游,经过德比郡的部分地区。那里乡间十分优美,她们一路上觉得非常开心。她们的全部时间都在谈论做衣服的事。
“那边风景真美啊,”我就这么边说,边挥动雨伞指向那一带。“瞧那些蓝色的远山!那儿四周环绕着森林的小白点儿就是恰滋华斯镇,再往下去就是——”
“是啊,的确真美,”有一人就这么回答。“唔,干嘛不去扯一码薄绸呢?”
“什么,就让裙子像现在这副模样?”
“当然啰。这个地方叫什么名字?”
于是我请她们留心观赏不断映入眼帘的又新又美的景色,而她们也把目光向四周一扫,口中说着“真迷人啊”“美得真可爱啊”,却又立即转过眼去观看彼此的手绢儿,心里感到无比欢喜,同时又为了麻纱褶边的日渐衰落而相互悲叹不已。我相信,假如两个女人被一块儿抛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岛上,她们就会把每天的时间用来争论若把海贝和鸟蛋,看作装饰品,各有什么优点,而且每月都会推出一套无花果叶子做成的新时装。
青少年对衣服考虑得很多,但彼此之间却不议论。他们得不到旁人的鼓励赞赏。花花公子在男性当中是不招人喜欢的。的确,他过分讲究穿着打扮,简直超出了需要。他这个缺点倒没有什么害处,而且很快就会过去。此外,一个人在20岁没有花花公子的派头,到40岁就会是个邋里邋遢、衣领肮脏、不刷上衣的人。年轻人有一点花花公子的习惯是件好事;这是人性。我喜欢看年轻的雄鸡竖起羽毛,伸长脖子,高声啼叫,仿佛全世界都属于它自己。我不喜欢谦逊、腼腆的人。没有人会喜欢——无论人们把谦逊的价值,以及自己不懂的其它事情吹嘘得多么高,也真正无人喜欢。
举止谦逊,这是人世间的一大误解。尤赖亚·希普[3]的父亲对人性的判断力极差,否则就不会如他那样教育儿子,说世人喜欢谦卑的态度。一般说来,没有什么比这种态度更能使人恼怒。吵嘴骂架是快乐生活的一半,可是你不可能跟态度谦卑、回答温顺的人发生口角。他们不让我们的愤怒爆发出来,而这一点恰好是我们最不乐意的事。我们需要的就是发怒泄愤。我们费了好大工夫才达到这种精神振奋、怒火冲天的境地,可是正当预期着享受一次猛烈而大量的宣泄发作的时候,他们却用更令人气恼的谦卑态度来破坏我们的全盘计划。
赞蒂皮[4]由于束缚在苏格拉底这个不动声色而令人恼火的男人身上,她的生活一定是漫长的、痛苦的过程。试想想一个结婚的女人命定要和自己的丈夫日复一日生活下去,而连一次口角也没发生!对这种事呢,做男人的应当迁就一下自己的妻子。天知道,这些可怜的女孩子,她们的生活是够枯燥乏味的了。我们一切享乐的事她们统统没有。她们不能去参加政治会议;她们甚至不属于业余性质的地方议会;她们乘坐首都火车,不能进吸烟车厢,她们从不看滑稽的报纸——或者她们若看的话,也不知道报纸是滑稽的,因为没有人告诉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