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牧场新景象:苍蝇、老鼠还有猫(第2/3页)

我妈也曾打过养猫发财的主意。她买回一公一母两只猫,指望它俩没完没了地繁殖。可惜它俩对不上眼,死活不肯谈恋爱。至于老鼠,它们只跑去抓邻居家的。只听说过兔子不吃窝边草,没想到猫也会在自家门前留一手。于是我们一直养着这两只没用的猫,整天好吃好喝供着,打也不能打,骂也不能骂,怕它们一生气就跑出去不回来。那段时间猫很贵的。

牧民家的猫不知都是咋养活的。我常常看到这样的情形:小小的孩子扯着自己家小小的猫咪,一手拽脑袋,一手拽屁股,像拧毛巾一样拧啊拧啊。那只小猫苦难深重却一声不吭,愁眉愁眼。要我是猫的话,非狠狠地挠那小孩一把不可。可再仔细一看,那孩子已经是满脸满手的挠痕了。

猫是孩子们的玩伴,也是生活的帮手。这么重要的家庭成员,当然要认真对待了,起码得比对狗重视吧。否则,为什么只见过满山找羊的牧人,却没见过四处找猫的?出去串门时,一个毡房一只猫,都好端端地高卧在被褥垛上,看上去心平气和,对生活没啥意见。

莎拉古丽家的猫和加依娜一样娇惯。大家围坐在圆桌吃饭时,它会在每个人身上爬一遍,要每个人都喂口饭给它。大家都对它很耐心,从没见谁一巴掌把它打下去。

可以说,我目睹了这只白色的黄花小猫成长到如今的全过程。早在塔门尔图时,有一次去莎拉古丽家做客,还以为这个毛茸茸的小东西是孩子们的玩具,因为它始终卧在那里一动不动,藏头藏尾,蜷成极小的一团。和加依娜玩闹时,我随手拾起这个“毛绒玩具”欲向她扔去,没提防这“玩具”睁开眼瞅了我一下,吓得赶紧松手。是活的!

当时这猫咪真是小得可怜(大约和努尔兰家的猫是同胞兄妹),只有手掌心大,弱极了,捧在手上一点儿分量也没有。八字眉,斜眼梢,哀愁地耷拉着小脑袋,浑身软趴趴的。我预感可能养不活。它不但没活力,且实在太小,肯定还没足月。

迁至夏牧场的路上,我们在可可仙灵驻扎了一夜。第二天启程路过莎拉古丽家的依特罕时,我们停下驼队帮忙装骆驼。正忙这忙那,打包勒绳的时候,突然在满地狼藉中看到一个盛着牛奶的小碟子,我正疑惑着,又听到微弱的喵叫声,便一下想起了那只小东西。原来还活着啊!

带一只猫转场,其重视程度绝不亚于对待一个婴儿或一只初生的羊羔。然而我还是看到它正在受苦:它被湿湿的衣物(头一天下了大半天大雨,夜里也不停地下,一切都是湿的,包括我们最贴身的衣服)包裹着,塞进一只纸盒子,然后再把这纸盒塞进烟囱里,把烟囱高高绑在骆驼背上,避免撞到路过的岩石。

一路上每当我策马经过他家的驼队时,总会不停地寻找那根烟囱。怕小猫会在里面憋死,又怕湿气令它生病,最怕的是烟囱会在狭窄的山路上撞到经过的石头。骆驼走路很不小心,头一天,我们的铁皮炉就被撞得扭成一团。

冬库尔的生活稳定下来后,我们去莎拉古丽家做客。我进门第一句话就问猫还好吗,大家都笑了,海拉提把猫逮出来扔给我看。它居然还好好地活着,虽然仍小得惊人,但精神了许多,行动起来旁若无人。吃饭时,它从外面回来,径直踏上花毡钻进莎拉古丽怀里,并踩在她手背上踮起脚,好站得高一些,张望餐桌上有没有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大约是轻得几乎没分量的缘故,莎拉古丽也无所谓,任它浑身上下到处爬。每当它爬到莎拉古丽怀里,她就吐出嘴里正在咀嚼的食物喂它。猫太小,估计牙还是软的呢。其胃口也极小,玉米粒大的一块柔软的甜奶疙瘩就能吃饱。吃完后很满意地抹抹嘴,舔舔爪子,紧贴着莎拉古丽卧下,调整出最舒服的姿势打起呼噜来。

等到了吾塞,小猫就已经有我脚那么大了,胆子也更大了,很快就熟悉了山顶方圆五十米范围内的情况,并喜欢上了我家(大约这边没有小孩骚扰),尤其热爱卡西的手指。它天天都过来串门子,缠着大家陪它玩。实在没人理它的话,就钻到我家铁皮炉下面,一边烤火一边打盹儿。可扎克拜妈妈总骚扰人家的睡眠。她先是温柔地“么西么西”唤它过来,再趁其不备,一把捏着它的小脑袋拎起来,再一手拽住两条后腿,一手拽两条前腿,拉伸、拧动、翻转,蹂躏半天才放过人家。但小猫也不介意,脱得身来,回一回神,歪着脑袋想一想,依旧不慌不忙去向炉子底下卧着。

当小猫越来越依恋我家,并开始留在我家过夜的时候,莎拉古丽就不干了。再晚她也会打着手电筒找过来,把猫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