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们在一起做的事情(第2/2页)

后来才知道,这匹马今天是第一次钉掌。往往第一次都很困难、很危险,多钉几次后,马才能完全习惯穿鞋子。

又有一天,还是这几个男人,聚在同样的地方,拿着同样的工具围住一头大黑牛,令我大吃一惊。牛不至于也要穿鞋吧?赶紧跑下去看,但看半天也没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显然并不是钉掌子。那牛系在林边一块大石头上,他们笑嘻嘻地把它折腾过来折腾过去,一会儿让它朝这个方向站,一会儿又让它朝那边站。我又猜想这头牛一定也像之前生病的那头大黑牛一样,腿脚瘸了,大家一定正在查看哪里出了问题。于是也想帮忙。可等我一凑到跟前,大家就很默契地全停了下来,不但统统站到了一边去,脸也扭到了一边。

我一个人站在牛跟前研究了半天也没搞明白到底怎么了,因为他们只绑了母牛的两条前腿,迟迟不绑后腿。而且也并没有把牛推倒进行检查的意思,也不像要给它涂药什么的。只是把它系着,然后一起悠闲地等待着什么。缰绳也只在石头上松松地挽了一圈,随着牛的走动,不停地滑落,斯马胡力便不时走上前拾起来重新绕上去。我便自告奋勇地要求帮着牵绳子。他笑着拒绝了。我又不停地问他:“它生什么病了?腿瘸了吗?”他更是笑得极为难受,左看看右看看,勉强答道:“没病。”但我还是问个没完。实在感到奇怪嘛,莫非是搬家前的例行检查?也不像啊……

直到看到另一头公牛被驱赶过来,东瞅西瞅了半天,突然伸出红通通的尖尖的家伙……才猛然惊悟:原来是在强行交配!于是赶紧装作还是没能明白的样子,若无其事地慢慢踱开,再一口气跑掉。

真缺德!还绑人家,并且还只绑两只前腿,于是它为了站稳当,不得不叉开两条后腿,大大地露出了……真缺德!

不过,在我们所有的母牛里,今年就只剩这一头没有产犊了。

当天中午的茶桌上,没外人的时候,斯马胡力忍不住模仿我当时的样子:“它病了吗?它有什么病?”大家便含蓄地笑。这种事情,总不能哄堂大笑吧。

除此之外,男人们凑在一起干的事情还有给小公羊去势。那种事也不好让女人在场的,可我偏要看,大不了装作看不懂的样子。

因为实在好奇嘛,而且实在不明白他们到底是怎么弄的——我都看过很多遍了,还是没有一次能看清楚……速度太快了,骟的又全是小小的羊羔,两个人面对面倒腾两三下就结束了。那些小家伙们一被放开,翻身跃起就跑,像离弦之箭似的,根本看不出刚遭受过屈辱性的创击。而这些小羊大多是最可恨的那几只,平时欺软怕恶,入圈时只往李娟所在的方向突围。

骟羊的举措是为了优化品种,只保留高大健硕的种羊来传宗接代,其他的小公羊活在世上则只能为人类提供肉食。

第一次看到这种情景是刚到吾塞不久后的一个黄昏。那天都快八点了,小羊还没开始入栏,刚挤完牛奶的妈妈和莎拉古丽在山顶草地上坐着,一边捻线一边等待。不晓得其他人都跑到哪里去了。我向东面山坡下信步走去。走到半腰,听到左侧林子里有杰约得别克的声音。扭头一看,他正在追逮一只小山羊。山羊又蹦又跳的,几次差点儿把他甩掉,但最后还是被抓住了。再往稍远处看去,海拉提和斯马胡力正蹲在一棵大松树下折腾另一只小羊。一个抓羊头,一个抓羊腿,不知在做什么。

开始以为又有羊的肛门发炎了,正在除蛆虫,赶紧走过去看。走近了才看到爷爷也在一旁。只见他侧卧在草地上,手肘支着后脑勺,凝视着几个孩子正在做的事。海拉提用一个大大的铁钳子在羊的尾部夹着什么,斯马胡力则用小刀在羊角上割来割去。海拉提夹过以后,还用手在那个部位捏了又捏。

不懂就问是我的一大优点。我自然而然地提问了:“在干什么啊?”却没人理我。顿时觉得刚才那句问话异常突兀,便又冲着斯马胡力说:“别割了!它疼!”

他笑道:“不疼不疼。”

我赶紧又问刚才的问题。他发愁地想了半天,才以汉语开口道:“这一个嘛,是男的山羊嘛,那个东西嘛,要拿掉的嘛,我嘛,不好意思和你说嘛……”

原来是在骟羊。每结束一只,斯马胡力就往角上做一个记号。

还口口声声说什么“不好意思”呢,都笑成那样了……海拉提和爷爷则面无表情。

除此之外,男人们聚到一起还能干什么呢?就只剩打牌赌钱了。一打一个下午,羊也不放,啥活儿也不干,热火朝天。

才开始我也会参与进去,但每次都输得干干净净。怎么会输呢?我觉得自己明明很聪明的……看来赢牌真的是男人的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