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克阿恰一游(第2/5页)

我呢,光顾着欣赏与自得,竟牵丢了好几次驼队,害得斯马胡力和海拉提两个打马追了好一会儿(为防止意外,骆驼间的绳子挽得很松,随时有可能散开,牵骆驼的人得不时回头盯着)。

这条山谷时而开阔多石,时而狭窄多树。我们一直沿着河往下游走。这条河沿途吮纳了几条支流后,越流越宽,越发欢乐。对岸的森林边有齐胸深的白花海洋,河水边幽幽地生长着蓝紫色的鸢尾,垂着长长的花瓣,花心大大地睁着深邃动人的眼睛。

这条山谷名为“杰勒苏”,意为“热水”,意指其中有温泉。路过那个温泉时,我们还特意过去看了看。如此著名的温泉,竟简陋极了,只是以两根木槽从石壁间引来泉水,细细地流淌着两小串水流。四周以圆木垒成墙,人们可以在其中洗浴。我接了一捧水,还真有一点儿热乎气。但这么冷的天,谁有勇气脱光了泡这种温吞吞的水呢?洗把脸还差不多。于是我就洗了把脸。

经过下游的密林时看到路边有一个矮小歪斜的木屋。我以为是废弃的牛圈,可斯马胡力说是“汉族人的房子”,大约是过去的淘金人或挖宝石的人盖的。暂时的寄居地和永久的生活场所到底不一样啊。看我们吾塞的木头房子多整齐!

经过一处岩壁边的山路时,路边的黑石头上有一行以石灰水书写的巨大的阿拉伯字母,触目惊心。

我问卡西是什么意思。她想了半天,以汉语慎重地说:“木的!柴火不!”

我和斯马胡力都一头雾水。

我说:“斯马胡力,你来说,用哈语!”

于是斯马胡力说:“不要乱砍树当柴烧。”

唉,这么美的地方,应该写两句诗才对。

现在正是剪羊毛、卖羊毛的季节,一路上遇到好几家卖羊毛的驼队。我家羊不多,羊毛也只装了一峰骆驼,爷爷家羊多,装了两峰,哈德别克家也是两峰。我还以为这两家人已经够多了,此时一看,居然还有一家人牵了七峰!他家得有多少羊啊……

还遇到好几支搬家的队伍。有意思的是,在去耶克阿恰的路上,温泉附近的草地碧绿平坦,一顶毡房都没有,等傍晚回去时就陡然出现两个,跟长蘑菇一样快。

其中一家是努尔兰的邻居。我们刚到努尔兰家时,这家的主妇正在隔壁毡房进进出出收拾什么东西,开始我还以为只是日常性的家务活。可喝了两碗茶再出去看,那里的房子转眼就没了!神速。

当时已经中午了,我还奇怪呢,我家搬家,往往凌晨就得出发,他家怎么这么磨蹭?原来,搬去的地方很近,顶多一小时的路。

这时斯马胡力告诉我说,再过半个月,我们的家也要往山下迁了,也会迁得很近,就在半山腰那块美丽的大白石头旁边。

好吧,现在开始说到耶克阿恰了——耶克阿恰真热闹!离岔路口的商业区还有两三公里时,毡房、牛羊就渐渐多了起来。只要是毡房,差不多都挂有“商店”的招牌,哪怕里面只牵了根绳子,挂了几条烟。而且差不多只要是商店,都在收购羊毛。毡房与毡房之间堆得满满当当,小山一样。称羊毛的秤全是巨大的杆秤,一坨羊毛又大又沉,两个人才能抬起来称。

我们把羊毛卖给了亲戚努尔兰,然后在努尔兰家毡房后的树林里系了骆驼,上了马绊子。我们四人徒步向西边的耶克阿恰最繁华的商业区走去。走了没一会儿,二姐夫马吾列骑着摩托车从后面赶了上来。我和卡西大喜,赶紧搭上顺风车,斯马胡力和海拉提被甩在后面慢慢走。

紧接着就下起大雨。幸好我们骑了摩托车,没一会儿就赶到了地方,还是淋湿了许多。可怜的斯马胡力和海拉提,一定被浇透了。

结果等他们慢吞吞走到了地方,身上一点儿也没湿。我问:“在哪里躲的雨?”他很奇怪:“没下雨啊!”

原来,就摩托车先经过的那一小片地方在下雨,后面没下。真是不可思议,不过相差几分钟的路程……早知前面有雨,我们何必赶那么快!

同上游的沙依横布拉克一样,耶克阿恰也位于深山里能跑汽车的石头路边。十年前,这条路上上下下最热闹的商业点是沙依横布拉克,那里驻有三十多家毡房和帐篷。而当时耶克阿恰只有一个木材检查站和两三个毡房。但一年一年地,商业中心渐渐转移。现今沙依横布拉克只剩五六个毡房,而耶克阿恰俨然成为“小香港”。我猜测,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人群聚集过甚,沙依横布拉克的环境遭到严重破坏,为缓解压力才人为转移?

提到耶克阿恰的木材检查站,绝对是整个山野中最威严、最富权力的国家机构。过往车辆行至卡点处都得被拦下来检查有没有偷运木头。进山做生意的人则必须缴纳过路费、柴火费以及消防费。然而,就算你缴足了所有费用,最后还是得再被扣下一只老母鸡。被扣下老母鸡的是我妈,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在为这事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