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已久的弹唱会(第2/3页)

在弹唱会开幕式上,一个看起来德高望重的大阿訇当着所有观众的面,用麦克风做了祷词,现场宰了一匹马和一只羊。我一直惦记着这事,分不到肉吃也就算了,汤总得一人发一碗吧?妈妈却说:“豁切!哪来的肉,哪来的汤?”果然,到了最后也没闻到肉味,肯定都给领导们吃了。领导来了很多,赛场边的空地上停了一大片小汽车。但领导再多也不可能吃完那么多肉啊,又不是运动员。

之前,还在冬库尔的时候,大家就在不停地议论关于这场弹唱会的事了,我也和大家一样非常期待。虽说弹唱是听不懂的,但摔跤和赛马比赛总还看得懂吧。再说,说不定斯马胡力也会参赛呢!我们家不也有一匹赛马吗?而且也在几十匹马里取得过名次呢。我问斯马胡力会不会参赛,问过好几遍,他总是不好意思地含糊其词:“去啊……”可临到头再问,却说:“马丢了。”岂有此理!

后来才知道,那可是全县的比赛啊!那种比赛哪轮得到他……

弹唱会上漂亮姑娘真多,全是从城里来的。老头儿们也着实修饰了一番,不约而同地戴上了豪华隆重的传统帽子。一顶一顶蒙着绸缎的面子,翻着狐狸皮的金毛,又高又沉,也不管会不会挡住后面观众的视线。小孩子们一个个被包裹得花花绿绿,闪闪发光。尤其是刚刚举行过割礼仪式的孩子,还披着金丝绒斗篷,背后挂着猫头鹰或白天鹅的羽毛,神气活现。最出风头的是一个三四岁的小孩,穿着一件半旧的蓝色条绒坎肩,坎肩前前后后竟然密密麻麻缀了一百多枚纽扣,每一枚都独一无二,其中不少都是纯银的,很有些年代感。门襟上还缝着好几枚中亚国家的银币,还有一枚是中国银圆“蒋大头”。这件坎肩一看就知道是一件传家之宝,相当耀眼。

距弹唱会半公里处的临时商业区也热闹非凡,所有小馆子和小杂货店全是临时搭建的简陋帐篷,吵吵嚷嚷挤满了人。

我在人群里跟着挤来挤去,一家店一家店地参观,买了一条雪青色底子粉红花朵图案的纱巾,后来又看中了一个地摊上的狼髀石。我见很多人身上都佩戴着这个,但不知眼下这枚是真是假。幸好这时在人群中遇到了在冬库尔认识的男孩塔布斯,他悄悄告诉我那其实是小马的髀石。

出门时,卡西带了五十块钱去花,斯马胡力竟带了两百块。他不但把两百块钱花得光光的,还向卡西借了二十块。卡西就那么点儿钱,还好意思借。

卡西在集市上转了半天,最后才下定决心买了一把瓜子。

弹唱会上还有人持着拍立得相机走来走去,卡西忍不住又花了十块钱照了一张相。

钱是她花的,照片上却挤进来了一大堆人。她刚往镜头前一站,就路过一个熟人,熟人不用招呼就自己挨了过来,一起对着镜头笑。紧接着又路过一个更熟的熟人。大家刚站好,熟人的熟人也路过了,大家赶紧挤一挤重新排队形。但熟人的熟人也有自己的熟人啊,于是接下来……唉,只能怪弹唱会太热闹了。

最终这张照片洗出来后,上面足足塞了二十张脸,每张脸绿豆大小,鼻子眼睛都看不清。我一个一个地点着那些脑袋问卡西是谁,结果卡西真正认识的只有三个……

总之,卡西一共只花了十一块钱,剩下的钱在往后的日子里全用来哄玛妮拉了。

话又说回来,斯马胡力那么多钱都花到哪里去了呢?两天就没了,而且也没见添置过什么东西。妈妈说:“全送给那里的姑娘了。”

斯马胡力也照了一张相回来,就是和两个姑娘的合影。相片上斯马胡力站在中间,两个姑娘一边一个挽着他的胳膊。然而,就算是被挽着的,大家彼此之间也保持着十公分以上的距离。因此这小子看上去像被挟持了一般,脸上笑容极其紧张。我指点照片,蔑视地评论:“既然花了十块钱,应该拍成左搂右抱的样子才值嘛。”

总之,大家都很满意这次弹唱会。只有我很郁闷,因为在会场上东走西走的,把新买的纱巾给弄丢了。人山人海,哪里找去?肯定被人捡走了。结果回到家,妈妈宣布一个好消息,她在人群里捡到一条新纱巾。取出来一看……居然这么巧!

至于比赛,因为总是挤不进去,几乎什么也没看成。后来爬到附近小山上远远地看了一会儿,只见所有人围着赛场起劲地喊啊嚷啊,令人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弹唱会结束了,我们回到家,比运动员还累(运动员至少是吃饱了饭的)。马也很累,因为马儿散养着,出发头一天只套回了两匹,我和卡西只好共骑一匹,就是亨巴特家的那匹白蹄马。穿过林子上山的最后一截路又陡又长,马走得很艰难,马背都被鞍子磨破了,血淋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