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写了些什么鬼玩意,压根儿就不重要”(第2/3页)

虽然我还是对着医用肾形盘咳得死去活来,但仍旧要感谢你捎来设立哈佛尼曼奖学金[26]的那位太太的溢美之词。你的朋友戴尔·沃伦对《马耳他之鹰》的评论让我有点儿回不过神来。显然,他认为这部小说远不如《利文沃兹案》[27](此书可以当笑话一读,要是还没看过的话)。不久前我重读了《马耳他之鹰》一书。我举手投降。这间屋子里有精神病人发病了——那准定是我。说实话,我的确能想到一些比《鹰》更好的文笔,对人生的态度更为和缓、更有温度,结尾也更加花哨。但是,天呐,如果你能找出20本大约20年前写的书,现在看来依然和《鹰》一样具有胆识和生命力,我愿意就着埃德蒙·威尔逊[28]的脑袋把它们都吃下去。真的,我开始认真地考虑,到底还有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写东西?他们是不是已经彻底把这桩该死的营生和主题、意义搅和在一起了?究竟谁才是赢家?之后又能拥有多少银幕上的权力?还是说你只要不是个分子物理学家,就没文化?诸如此类。环顾四周,就没有一个会读书的人,更别提还能对作者是否会写作说出个所以然了。就连可怜的老埃德蒙·威尔逊,写起东西来像是假牙都已经戴不稳了(这话是德沃托[29]说的吗?),几周前也在《纽约客》杂志上阴沟里翻船。他在对马昆德[30]最新作品的评论中写道:“辛克莱·刘易斯[31]的小说,不论会遭到怎样的非议,总还是出自一名作家之手——这是用想象增强了艺术感染力的作品,是藉由特定的艺术家之手对其进行着色和塑型的创造。”好的作家仅仅做到这些就够了吗?天啊,我一直认为是的,但我不知道威尔逊也知道这一点。

如果我能为你写上一篇题为《不重要性的重要性》的文章,我会用我一贯的窑子风格向你展示:小说写了些什么鬼玩意,压根儿就不重要。不管身处什么时代、在什么时间节点上,只有施展了文字的魔力,才能写出真正的小说。而创作的主题只不过是作家想象力的一块跳板。小说艺术——如果现在还可以这么称呼它的话——从一无所有到能够人工合成只不过经历了300年的时间,现如今已经达到了如此完美的机械化程度,区分小说家的唯一方法就是看他们写的究竟是比尤特的矿工、中国的苦力、布朗克斯的犹太人还是长岛上的股票经纪人或是其他什么东西。所有的女作家和大部分的男作家写出的东西都毫无二致,或者至少是从半打已经彻底标准化了的产品中择选一种。除去那些不可避免的细微的差异(从长远看来这些差异可谓微乎其微),这些破玩意儿用机器也能做得出来,这种情况指日可待。到最后,只剩下一些写无可写的“作家”,瞎胡搞地整些幺蛾子。

我觉得你们都疯了。我要去干我的电影事业了。说不定甚至会去当个制片人。


[1]查尔斯·莫尔顿(Charles Morton)时任《大西洋月刊》(The Atlantic Monthly)编辑。

[2]此处所指应为1945年11月钱德勒在《大西洋月刊》上发表《好莱坞作家》(Writers in Hollywood)一文,文中对扼杀剧作家天才的好莱坞体系及剧作家受到的不公待遇进行了剖析及鞭挞。

[3]欧文•霍夫曼(Irving Hoffman)为《好莱坞报道》专栏作家。

[4]《好莱坞报道》(The Hollywood Reporter)是美国娱乐界行业杂志,由威廉·R.威尔克森(William R. Wilkerson)于1930年9月1日创办,最初只报道有关好莱坞的电影新闻,在1950年代电视普及后亦开始报道电视新闻。

[5]查理·威廉·布拉克特(Charles William Brackett,1892-1969),美国小说家、剧作家及电影制片人。

[6]此处应指《星期六晚邮报》(The Saturday Evening Post)杂志,1897年创刊于美国,雷蒙德·钱德勒曾于20世纪30年代为其撰文。

[7]小贝尔尼·雷(Beirne Lay Jr.,1909-1982),美国作家、航空作家及好莱坞剧作家,曾于二战期间服役于美国空军。

[8]此处指代的应为美国小说家詹姆斯·托·法雷尔(James T. Farrell,1904-1979)。詹姆斯因代表作《斯塔兹·朗尼根》三部曲(The Studs Lonigan Trilogy)而知名。

[9]儒勒·罗曼(Jules Romains,1885-1972),原名路易·法里古勒(Louis Farigoule),法国小说家、诗人、“一体主义”诗歌倡导者。罗曼从资产阶级人道主义出发,同情劳动群众,主张作家不仅应表现个人,塑造英雄人物形象,更应反映群众的共同命运和集体一致的心理。他还提出诗人个人的内心生活不应作为诗的题材,而群众的共同生活、人类的爱才是真正诗的题材。

[10]沃尔科特·吉布斯(Wolcott Gibbs,1902-1958),美国幽默作家、戏剧批评家、编辑、剧作家及短篇小说家。自1927年起担任《纽约客》杂志专栏作家直至辞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