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你的重要他人(第4/4页)

这个说法有一定的道理,在我们的意识中,很多决定的确是经过仔细思考才做出的。但人是感情动物,情绪常常主导着我们的决定。而情绪是怎样产生的呢?这也和我们与“重要他人”的关系密切相关。

有一位著名的心理学家,叫作艾利斯,他认为,人的非理性信念会直接影响一个人的情绪,使他遭受困扰,导致人的很多痛苦。比如,有的人绝对需要获得周围环境的认可,特别是获得每一位“重要他人”的喜爱和赞许,其实这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有人就是笃信这个观念,把它奉作真理,千辛万苦,甚至委屈自己来取悦“重要他人”,以后还会扩展到取悦更多的人,甚至所有的人,以得到其赞赏。结果呢,达不到目的不说,还令自己沮丧失望,受挫和被伤害。

传统脑神经学认为,每一种情绪都是经过大脑的分析才做出反应的,但近年来,美国的神经科学家却找到了情绪神经传输的栈道。通过精确的研究,科学家们发现,有部分原始信号是直接从人的丘脑运动中枢,引起逃避或是冲动的反应,其速度极快,大脑的分析根本来不及介入。大脑里,有一处记忆情绪经验的地方,叫作杏仁核,它将我们过去遇见事情时的情绪、反应记录下来,好像一个忠实的档案保管员。在以后的岁月中,只要一发生类似事件,杏仁核就会越过大脑的理性分析,直接做出反应。

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杏仁核这支快速反应部队,既帮助我们在危急的时刻,成功地缩短应对时间,保全我们的利益,也会在某些时候形成固定的模式,贻误我们的大事。

杏仁核里储存的关于情绪应对的档案资料,不是一时一刻积存的。“重要他人”为什么会对我们产生那么重要的影响,我猜想,关于“重要他人”的记忆,是杏仁核档案馆里使用最频繁的卷宗。往事如同拍摄过的底片,储存在暗室,一有适当的药液浸泡,它们就清晰地显影,如同刚刚发生一般,历历在目,相应的对策不经大脑筛选就已经完成。

魔法可以被解除。那时你还小,你受了伤,那不是你的错。但你的伤口至今还在流血,你却要自己想法包扎。如果它还像下水道的出口一样嗖嗖地冒着污浊的气味,还对你的今天、明天继续发挥着强烈的影响,那是因为你仍在听之任之。童年的记忆无法改写,但对一个成年人来说,却可以循着“重要他人”这条缆绳,重新梳理我们和“重要他人”的关系,重新审视我们应对问题的规则和模式。如果它是合理的,就变成金色的风帆,成为理智的一部分。如果它是晦暗的荆棘,就用成年人有力的双手把它粉碎。这个过程不是一蹴而就的,有时自己完成力不从心,或是吃力和痛苦,还需要借助专业人士的帮助,比如求助于心理咨询师。

也许有人会说,“重要他人”对我的影响是正面的,正因为心中有了他们的身影和鞭策,我才取得了今天的成绩。这个游戏,并不是要把“重要他人”像拔萝卜一样连根揪出来,然后与之决裂。对我们有正面激励作用的“重要他人”,已经成为我们精神结构的一部分。他们的期望和教诲已化成了我们的血脉,我们永远不会丢弃对他们的信任和仁爱。但我们不是活在“重要他人”的目光中,而是活在自己的努力中。无论那些经验和历史多么宝贵,对于我们来说,已是如烟往事。我们是为了自己而活着,并为自己负起全责。

经过处理的惨痛往事,已丧失实际意义上的控制魔力。长辫子老师那句“你不要发出声音”的指令,对今天的我来说,早已没有了辖制之功。

就是在最饱含爱意的环境中长大的孩子,也会存有心理的创伤。

寻找我们的“重要他人”,就是抚平这创伤的温暖之手。

当我把这一切想清楚之后,好像有热风从脚底升起,我能清楚地感受到长久以来禁锢在我咽喉处的冰霜噼噼啪啪地裂开了,一个轻松畅快的我,从符咒下解放了出来。从那一天开始,我可以唱歌了,也可以面对众人讲话而不胆战心惊了。从那一天开始,我宽恕了我的长辫子老师,并把这段经历讲给其他老师听,希望他们面对孩子稚弱的心灵,懂得该是怎样地谨慎小心。童年时留下烙印的负面情感,难以简单地用时间的橡皮轻易地擦去。这就是心理治疗的必要性所在。和谐的人格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而是和深刻的内省有关。

告诉缺水的人哪里有水源,告诉寒冷的人哪里有篝火,告诉生病的人哪里有药草,告诉饥饿的人哪里有野果,这些都是天下最好的礼物。

如果让我选出自己最喜欢的游戏,我很可能要把票投给“谁是你的重要他人”。感谢这个游戏,它在某种程度上修改了我的人生。人的创造和毁灭都是由自己完成的,人永远是自己的主人。即使当他在最虚弱、最孤独的时候,他也是自己的主人。当他开始反省自己的状况,开始辛勤地寻找自己的生命所依据的法则时,他就变得渐渐平静而快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