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外号的打火机(第3/4页)

我和河莲又遇到了新困难。由于造锅过程中,过于注重美观,忽视了实用性,锅耳朵的位置定得太低。这在普通锅,当然没什么了不起,没准儿还成了新品种。但我们的锅耳朵,是用钉子把罐头盒凿了洞,绕上铁丝拧成的。锅的半中腰藏着两个漏水的小眼,盛雪的时候看不出来,雪化成水后就显出致命的缺陷。费了千辛万苦煮出的那点温水,不知不觉渗去一半。

怎么办?我理直气壮地质问河莲。既然她是这锅的总设计师,发生问题的时候,当然应该保修。

河莲一本正经地说,只有一个办法,用胶布把锅耳的小洞粘起来。

我说,骗鬼啊。胶布被牛粪火一熏,就煳了,除了发出臭橡胶味,什么用也不顶。

河莲说,哈,你知道得比我还清楚,那还问什么?事到如今,什么法子也没有,只有半锅半锅地做饭了。

无可奈何,只好打开干粮袋,把米倒进罐头盒。因为气温极低,米粒像小冰雹砸下来,刚才还白雾缭绕的小锅,又恢复了一片死寂。

我说,河莲,下一步该干什么了?

河莲说,等着呗。

我把牦牛粪撕成一片片棉絮样,铺在渐渐枯萎的火苗上,它就像重病人喝了人参汤,又挺直了身躯。

这时老炊走过来,说,怎么样,我说得不错吧,我的牦牛粪是名牌产品。

我说,可惜不经烧。我用了那么一大堆,饭还没做熟。

老炊很生气地说,你以为牦牛粪是什么?凝固汽油弹吗?比起毛刺,它经久耐用得多啦!

老炊又走到小如跟前说,小姐,还那么讲究吗?牦牛粪有什么脏的?牦牛吃的是草,拉的就是干草。喏,给你。说着,就把一大摞牦牛粪干递给小如。

小如不好意思,说,我不要。牦牛粪那么宝贵,还是你留着用吧。

老炊说,这本来就是你那份,我不过替你背着。你领回去用,我身上的分量还轻点。

想不到平日看起来粗粗拉拉的老炊,还挺会给人台阶下。小如就收了牦牛粪。

小锅终于又一次冒出白汽。我觉得它不是被牦牛粪烧开的,是被我焦灼的眼光催热的。我说,熟了吧?

河莲说,心急吃不了热米饭。

我说,要不,揭开来看看?

河莲说,一看三不熟。

由于我锉锅盖的时候,用力太猛,有一条边锉得狠了,合不严缝,气就冒得格外汹涌。我凑过去看,热的白汽遇到冰冷的眼睫毛,就结成细细一线水珠,好像我痛哭了一场。

不管你们吃不吃,反正我是要开饭了。我毅然决然地揭开了锅盖。想象中是一锅松软的米饭,不料因为锅里水少米多,加上海拔高气压低,锅盖到处跑风撒气,饭粒像小鱼的眼睛,既硬又夹生。吃起来,每粒米当中有一个结实的小白核,树种一般。

在我的带动下,大家都开始吃烧得半生不熟的饭,因为饿以及是自己的劳动成果,觉得香甜无比。

小如因为燃料的问题,至今还没揭锅。我招呼她,来尝尝咱的手艺。

她微笑着说,夹生饭有什么好吃的?等会儿还是请你们来尝我的吧,保证香得你舌头伸出来就缩不回去。

小如的水,终于开了。她不是像我们那样,从干粮袋往锅里倒米,而是像魔术师一样掏出了一块面。

我们惊呼,小如,你怎么单独行动?

小如说,三天的干粮,我两天领的是米,一天领的是面。你们看,我的干粮袋中间扎了一根细细的小绳,吃面就从这端倒,吃米就从那端倒。

我们看着小如像腊肠似的分成两节的干粮袋,都很佩服她的足智多谋。

可是,你的面是什么时候和好的呢?我们都没看见啊。小鹿追问。

昨晚上听说今天第一次野炊,我就提前把面和好了。小如介绍。

我们除了感叹她的机警,再没什么好说的,静静地看她下一步如何操持。小如不慌不忙地把面揉成长条,然后猛地向空中一抖,那面条见风就长,长度立时增加了三倍有余。还没等我们看清楚,小如把面条像毛线似的缠绕在手指上,如同弹揉琴弦一般,依次拨去,那面就像瀑布似的变化成几十根,细如发丝……

啊!拉面!我们赞叹不已。

小如谦虚地笑笑说,面醒得时间太长了,拉得不够好。说着,就把拉面下到滚开的罐头盒里。

一会儿就好。大家都喝口热面汤吧。小如好像一个开饭馆的老板娘,热情相邀。我们望眼欲穿,心想,这种世界海拔最高的拉面,一定味道独特吧。

老炊走过来,今天他是做饭总指挥,一脸重权在握的神气。怎么还没吃上饭,一会儿就要出发了。他说。

马上就好。小如说着,在大家的渴盼中,揭开了锅盖。

我们看到了一个圆筒状的面坨,毫无生气地戳在罐头底部,那些美丽的面条,死死地粘在一起,好像凝固了的火山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