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颜男子(第2/3页)

我插话道,是伟哥?

老路说,是,正是。

我说,你吃了。

老路说,吃了,但是在吃之前,我还是清醒地同她约法三章:第一,我没有强迫你;第二,我不会和你结婚;第三,你不要以此来要挟我。

蔻冷笑着说,你可真是上个世纪遗留下来的人了。性是什么呢?食色性也,就是说,它是正常的,是常见的,是没什么附加条件的。当你看到了一盘美食,你肚子正好饿了,很想吃,那盘美食也很想入了它所喜爱的人的肚子,这不是一拍即合两全其美的好事吗?你还犹豫什么呢?

话说到这份儿上,我真的被这种大胆和新颖的说法所俘获。我想,我可能真是老了吧?也许是伟哥的效力来了,也许是我内心里潜伏着一股不服老的冲劲,我巴不得被这么年轻的女孩接受和称赞,我就当仁不让了……

小小的咨询室里出现了长久的停顿。空气沉得如同水银泻地。

后来呢?我问。

后来,蔻就怀孕了。老路垂头丧气。

蔻不再说那些女人和食物是等同的话了,蔻向我要求很多东西。她要钱,这倒还好办,我是个清官,虽然不是很有钱,但给蔻的补偿还是够的。但蔻不仅是要这些,她还要官职,她要我列出一个表,在什么时间内将她提为副处级,什么期限内将她提为正处级,还有,何时提副局级……我说,那个时候,也许我已经调走或是退休了。蔻说,那我不管。你可以和你的老部下交代,我有学历,有水平,只要有人为我说话,提拔我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只要你愿意,你是一定能办得到的。我为难地说,国家的机构,也不是我的家族公司,就算我愿意为你两肋插刀,要是办不成,我也没办法。

蔻说,如果办不成,就是你的心不诚。

我有点恼火了,就算我在伟哥的作用下乱了性,也不能把这样一个小野心家送进重要的职务里啊。我说,如果我办不成,你能怎么样呢?

蔻说,你知道克林顿吧?你知道莱温斯基的裙子吧?你的职务没有克林顿高,可我的身上有的东西比莱温斯基的裙子可要力道大得多啊!

蔻现在还没有到医院去做手术,我急得不得了。我不知道向谁讨教,我就到你这里来了。当然,蔻对我也是软硬兼施,有的时候也是非常温存。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那个孩子在一天天地长大,到了我这个年纪的人,对孩子还是非常喜爱的,但我更珍惜的是我一生的清誉,不能毁于一旦啊——

我赶快做了一个强有力的手势,截断老路的话,把我心中盘旋的疑团抛出——老路,不好意思,我一定要问清楚你的年纪,因为这是你的叙述中一个非常重要的线索,你不断地提到它,并感叹自己的经历,我想知道,你究竟有多大年纪?

老路目光犹疑而沉重地盯着我,说,既然你问得这样肯定,我也没办法隐瞒了,我五十六岁了。

我虽有预感,还是讶然失声道,这……实在是太不像了。你有什么秘密吗?

这是一句语带双关的话。我不能随便怀疑我的来访者,但我也没有必要隐瞒我的疑窦丛生。

老路长叹了一口气说,你眼睛毒。我当然是没有那么大的年纪了,这是我的首长的年龄。除了年龄以外,我所谈的都是真的。只是首长德高望重,他没有办法亲自到你这里来咨询,我是他的助手,我代他来听听专家的意见,也可让他在处理如此纷繁和陌生的问题上多点参考。

说到这里,老路长吁了一口气,看来,这种李代桃僵的事对他来说也是不堪重负。

轮到我沉默了。说实话,在我长久的心理辅导生涯中,不敢说阅人无数,像这样的遭遇还是生平第一次。我能够体会到那位首长悔恨懊恼、一筹莫展的困境,也深深地被蔻所震惊。这个美丽和充满心计的女子身上,有一种邪恶的力量和谋略,她真要投身政治,也许若干年之后会升至相当高的位置。至于这位为首长冒名咨询的男子,更是罕见的案例。

我说,终于明白你开始问的那个问题的意义了。女人和食物,是完全不同的。男女之间的性关系,绝不像人和物之间的关系那样简单和明朗。它是人类有史以来最亲密的关系之一。两个不同的人,彼此深刻地走入了对方的心理和生理,这是关乎生命和尊严的大事情,绝非电光石火的一拍两清。倘若有什么人把它说得轻描淡写或是一钱不值,如果他不是极端的愚蠢,那就一定是有险恶的用心了。至于你的首长,我能理解他此刻复杂惨痛的情绪,他陷在一个巨大的危机当中。他要做出全面的选择,万不要被蔻所操纵……

那天还谈了很多。临走的时候,老路说,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