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我的颜料是平静(第4/4页)

欧文女士惊奇地看着我,可能因为汉字的象形性质,她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我是在写一个字,以为我是在画几缕高天流云,待看明白我是写下了一个“天”字的时候,她很欣赏地笑起来,说:“很有特点,你接着画吧。”

我却更为难了。蓝色已被写了“天”字,之后,再画或者说再写什么字呢?

欧文女士问我:“你还需要什么颜色?”

这时,一个想法蹦出脑海。我很坚决地说:“我要赭红色。”

欧文女士拿出一个颜料瓶。我端到齐眉处,对着阳光看看,说:“不是这个颜色,这个太偏向咖啡色了,我要更红一些的。”

我看安妮向欧文翻译这些话的时候,一副不知我的葫芦里卖什么药的神情。我也不解释,看了欧文向我推荐的第二种颜色,依然说:“不是。我要的不是这种颜色。”

后来,干脆是我自己动手,在欧文众多的颜料瓶里挑出一种色彩。

欧文看了,提示我说:“一般人通常是不喜欢棕色和咖啡色的。”

我说:“师傅,谢谢你告诉我,但是,这幅画我想还是要用这种颜色。”

颜色调出来了,我用笔尖蘸了色,在雪白的丝绸上用赭红色写下了“印第安”三个大字,这些字写得像搭建起来的小房子。

原来,就在前一天,我们到了印第安人的保留地参观。古老的部落,残败的建筑(那不能叫建筑,只能说是用红土夯建的小屋)衬托在蔚蓝色的天幕,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哀伤之感。

印第安人没有文字,于是他们的历史湮灭在荒原之上,遗留下来的就只有这近似废墟的崖壁。我想用一种东方古老的文字寄托自己苍凉无尽的追念。

欧文女士看着我的画,说:“你画得不错。你把这幅画留给我,我来把最后的工序完成。”

这个上午过得非常充实。临走的时候,我问欧文女士:“你已经完成了多少幅手绘的丝巾?”

欧文女士说:“我没有特别精确的数字。手工创作不会件件都是成品,有一些不满意的,我就把它们销毁了。大致算下来,我绘出了70000条丝巾。”

我“啊”了一声,说:“那么多啊!”

欧文女士说:“是啊,我说的是卖出去的数字。我一想到在世界的各个角落,有70000名妇女系着我手绘的丝巾装点着她们的生活,我就非常兴奋。”

我说:“欧文女士,你可以用一句话概括你手绘丝巾的风格吗?”

欧文女士稍微思索了一下,说:“我用的颜料是平静。我把我的平静融化到我的颜料中,然后把它们浸透到遥远的中国制造的丝绸中,我把平静和丝绸结合起来。”

临走的时候,欧文女士附在我的耳边说:“丝巾的四个角,你一定要用鲜艳的颜料填满,因为它们会飘扬在女士的脖子上,非常重要。再有一个小秘密,你一定要记住。在你的手绘丝巾的最后一道工序没有完成之前,你千万不要给任何一个外人看,就是你最好的朋友你也不要给她看。没有完成的丝巾是不美丽的。如果你对自己的丝巾不满意,觉得它没有惊人的美丽,你就把它销毁,不要拿出来。记住,一定要把丝巾熨得平平整整,在它光彩四溢的时候,再把它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