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骆驼剌(第3/15页)

男人说,其实,两个月前,我就准备好了。想给你一个惊奇,就一直藏到现在。男人竟红了脸,他搓着手,像一位正值初恋的小男孩。

那夜的女人,自责到极点。她认为自己有些过分了。那么宁静的感情田园,她却硬生生虚构出并不存在的人侵者,然后进行—场虚假的保卫战。显然,过分的敏感,让她差一点点,失去真正的感情田园。

其实,金灿灿的感情田园,并不需要虚张声势的稻草人。需要的,只有两位农夫。一起耕作,从青丝,到白头。

回家

男人辞去工作,闷在家中,一心一意写他的小说。他写出很多,可是发表极少。男人苦闷至极。是不是,真的走错了路?

终于有一天,心灰意冷的男人决定放弃。就连妻子的极力劝说,都听不进去。他想大不了不当作家。这世上,作家的数量,毕竟太少。

那天晚上他接到一封读者来信。只是封电子邮件,却用了很精美的信纸。她说她在晚报上读过他的一篇文章,写得很感人,很温暖,能不能交个笔友,云云。信的开头,用了老师的称呼,落款,则是一个柔弱的女人名字。

他喊妻子来看。女人瞟一眼,撇撇嘴。他说我的文章,有人喜欢呢。女人说她逗你吧?他说怎么可能?好不容易有一位喜欢我的读者,你却打击我。她说那你写下去吧,说不定真能成名。他说你吃醋了?女人再撇撇嘴,她说写吧,不写你能干什么呢?

男人思索了一夜。他把那封几百宇的电子邮件反复地看。最后他决定,写下去。

每个月,男人都会接到一封电子邮件。全是她发来的,信中对他崇拜有加。男人的小虚荣得到满足,也便有了信心。他不停地写,疯狂地写,终于开始成名。那已经是第三年了,他的一个中篇小说获了奖,并被拍成电影。男人从此大红大紫,事业如日中天。男人给网络那端的她写信,他说谢谢你,如果没有你,也许,我早就綴笔了。他说很想认识你。他说应该请你喝茶。

邮件发出去,久不见回音。男人开始想她,思念她。其实男人思念的,只是一个女人的名字。但男人还是想,还是盼,还是思念。有时男人认为,他对她的感情,几近于虚幻和无耻。可是男人说服不了自己。他盼啊盼,终于再一次盼来她的邮件。只有淡淡的几句话,祝贺他的成功。

男人的写作再一次停滞不前。他看着自己的妻子,女人的容颜正在老去。他弄不懂自己为什么要日夜思念那个女人。是因为她曾经给予他的帮助和鼓励,还是因为他日渐老去的妻子?每天男人像狼一样在屋里走动,烦躁不安。女人问你怎么了。男人说没事。女人说,那个热心读者,现在还给你写信吗?男人说不,早不写了。其实他早晨才收到她的电子邮件,男人为自己随口而出的谎言,深感不安。

男人给她写信,近乎疯狂地写。他要见她,一定要见她。她给他回信,她说为什么一定要见面?这样不挺好么?他说我可能爱上你了,可能。她说不会,我只是你的一位读者,这样的感情没有基础。他说我想见你。答应我好吗?她说,好。

男人红光满面。他看他的妻了,女人正在变老。

男人去了咖啡厅,他在那里等她。她会撑一把花雨伞来。他们说好的。白底蓝花的伞面,开成一朵单瓣水仙,银亮的伞柄撑着,高跟鞋轻轻拍打柏油路,一个美丽女子,洋溢着万种风情。想到这里男人笑了。他忘记了自己的妻子。可是那把伞,他想,他为什么,一定要她撑一把伞呢?

应该有缘由的。尽管,他努力想,却想不起来。

他终于看到了那把伞。他终于看到了伞下的女人。

那把伞,多年前,在雨下,由他满足地撑着,遮着伞下的他和女人;现在,那伞却由女人撑着,一个人,孤孤单单。

男人的心,抽搐了一下。又一下。

女人收起伞,坐下,冲他笑,说,我来了。他们对视一会儿,然后一起站起来,往外走。

没有缠绵的细雨。没有炽烈的阳光。可他还是撑起那把伞,遮着伞下的他和女人。他和妻子,挨得很近。

他说,回家吧。

把手给我

假期时去爬山,面前横一块斜的巨石,正犹豫着,一只大手伸过来:把手给我!就这么着,她把自己的心也交了。

多年后回忆起当时的感觉,她说,没感觉,慌得紧昵。她不知道别的女孩子第一次握男孩的手,是不是都这样,反正她是。如果说有感觉,唯一的感觉,就是紧张。

她说这不公平,一只手轻轻一拉,就把芳心掳走了,好像,你这代价也太低了吧?他说那你还想怎么着?英雄救美?大漠奇情?香车豪宅?白金镶钻?她瞅着他的表情,那时的他,很有些得便宜卖乖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