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第2/2页)

此刻,农民以和平的方式改变命运的历史性尝试已经开始。这实在很可以鼓舞祝祷的。然而,我们所见的是:农民潮水般地涌向城市,最后仍不免潮水般地退返乡村,在不断的潮汐往返之间,劳动者角色遂时时得以替换,且得继续替换下去。乡村中最精锐的力量,最强壮的血液补给了城市,由是,城市永远年轻。

为什么农民不可以一次性地选择城市呢?为什么出发点总是成为终点?我不禁想起英国历史上的"圈地运动",如何设法减少或避免原始资本积累的残酷性,大家不就可以不分彼此高高兴兴地变"羊"了吗?现代牧场不是近代英国式所可比拟的,它应当宽广和平到没有边际……

说到牧场,文章就该收梢了。纠缠的社会问题,如何是我可以数说明白的呢?以我的能力,实在是只配弄风月一类文字的。比如故乡,便是很好的题材,只是即今写来,笔底总得沾带一些耳目所及的不如意的事情,不复有"静夜思"般的清怨。我已经自觉,精神还乡是一种奢侈;而表同情于离乡,也不过"忏悔贵族"的心情罢了。除了这些近乎无聊的话,我不知道,到底还能说些什么。

199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