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Z兄(第2/2页)

“透析”之前我曾遇几位行“道家针法”的人,说是扎针,我看其实是布针;数支银针刺进衣裳,并不刺入皮肉,只碰到皮肤即可。他们虽未治好我的病(他们也未许诺一定能治好我的病),但我确实平生头一次感到了那功法的作用(可谓神奇,以后再跟你细说)。跟他们说到生死时,他们笑道:死,那不过是搬一回家。——对此我是深信不移的,无论是从上述的逻辑看,还是从非逻辑的感觉看。当然,这不意味着我们就可以早早脱胎换骨,因为我们永远会是某维世界里传扬的消息;既是传扬,必有距离,距离即意味着差别,差别即意味着困苦,而困苦必向我们要求信仰,而信仰则不可依靠强大的能力——无论科学还是功法,而要皈依苦弱的上帝所指引的爱愿,爱愿不仅是助人为乐,爱愿最是要爱上帝,爱他的这个创造,爱他的命令,即对一切困阻也要心存爱愿,并在永恒的距离中成就那美丽的传扬。截断它是丑陋的,截断它也是愚蠢的。一切都是为了使这寂寞的宇宙中有一缕热情而美丽的心愿传扬;当我们领悟了上帝的神恩与威赫之后,当我们对神说“是”之后,我想,任劳任怨地去走这一条路是人的唯一责任。所以神说:我是道路。

没想到一写又写了这许多,信笔而书,或多有错。这些昏话平时只能跟希米说说,现代人对此多言“太累”。真想去跟你面坐长谈,可恨离不开“透析”。

铁生

2002/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