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殖器引发的杂感——小题大做举例

《前进》这些小朋友,又做叫人皱眉的事了。昨天看到《前进广场》第二期,把我的文章——《他们的恭维是我们的耻辱》偷偷删改如下:

国民党不是政治学上的一个政党,反倒是民族学上、人类学上的一个典型内婚制的大家族,一个靠裙带关系串联起来的有刀有枪有镇暴车的大家族。

我的原稿明明是“一个靠生殖器串联起来的有刀有枪有镇暴车的大家族”,他们却硬割掉我的硬邦邦的“生殖器”,而改成软趴趴的“裙带关系”,这种偷天换日,是违背当初约稿的协议的。我本想一怒而“罢工”,继而又想:一、在这岛上“罢工”,是国民党不准的,按照“戒严法”第11条第1项第3款“对于人民罢市、罢工、罢课及其他罢业,得禁止及强制其回复原状”,可见“罢工”是违反“戒严法”的,不是好玩的;二、丘垂亮最近发表文章说:“李敖的文采没有一个人不崇拜,但是他的专制独裁的性格,恐怕连林正杰也不能忍受。”此番我若一怒而去,海外学人也者,必然又会说我“专制独裁”了林正杰(丘垂亮却不知道事实上我是“寄人篱下”,常常被小朋友欺负的)。所以,我决定还是按住性子继续“帝国主义”下去,虽然这种“帝国主义”已经“日薄崦嵫”,和在香港的大英帝国一模一样。

虽然如此,我想我还是要表示一点抗议。我决定改变一下写作的方式,我决定暂时不写“重头文章”给《前进》了(“重头文章”留给《民主人》的邓维贤),我决定改写一点杂感性的东西。这种在我内心里“降低关系”(downgrade)的“惩罚”,也许《前进》的小朋友根本感觉不出来(告诉你:他们常常是很粗心的),甚至认为改成杂感也不错。但是不论他们有否感觉或警觉,我决心要“惩罚”一下了。

为什么不用“生殖器”?

《前进》的小朋友偷偷删改“生殖器”为“裙带关系”,其中一个原因是中了“性禁忌”的毒。这种中毒的特色,是一种反对“性”的(anti - sexual)现象。从历史角度来看,中国历史上,反对“性”的现象,至少在表面上占了上风,所以规律、约束,乃至压抑“性”的理论与事实,总是层出不穷。而经典、政府、理学、教条、迷信、教育、舆论等所层层使出来的劲儿,大都是在“解淫剂”(antiaphrodisiacs)上面下功夫。在这种层层“解淫”之下,善于掩耳盗铃的人们总以为“没有‘性’的问题”,因为“中国是礼仪之邦”!流风所及,一涉及“性”的问题,大家就立刻摆下面孔,道貌岸然地缄口不言,或声色俱厉地发出道德的谴责。因此,性的问题,终于沦为一个“地下的”问题。这样重大的问题,居然千百年不见天日,怎么能不发霉呢?

在发霉的情况下,竟使我们对真正因生殖器而来的现象都不敢一语道破,这就未免太失真了。

在《史记》里,有公然记录“大阴人”(大生殖器的家伙)的故事,而不加删改;在《战国策》里,有公然记录“以其髀加妾之身”(非全身压住的性交姿势)的故事,也不加删改。……可见我们的老祖宗并没像我们今天这样假道学。今天,以“《前进》”为号召的我们,实在该努力返璞归真,实在该冲决网罗,建立我们的新词汇!

国民党的“生殖器串联”

仔细研究中国民族的历史,会惊讶地发现,由于生殖器的因素直接影响了历史、改写了历史的,例证又多,又层出不穷。夏桀是以“荧惑女宠”妹喜亡国的,商纣是以“荧惑女宠”妲己亡国的,生殖器的原因使人亡国,不能说不重要。赵婴的私通,引出赵氏孤儿;齐庄公的私通,引出臣弑其君——因生殖器的原因造成政变,不能说不重要。吕不韦的奇货可居,祸延秦皇显考;吕后的人彘奇妒,祸延刘家命脉;唐高宗的倒扒一灰,祸延武后临朝;杨贵妃的顺水人情,祸延安史之乱——因生殖器的原因闹出君权争夺,不能说不重要。白登的美女图片,可以使匈奴不打汉家;汉家的美女自卑,可以使汉家要打匈奴;昭君出塞,香妃入关——因生殖器的原因牵动战争和平大计,不能说不重要。齐襄公乱伦,出来了毋忘在莒;陈后主好色,出来了井底游魂;慕容熙跣步送亡妻,出来了回不去;花蕊夫人被劫入宫,出来了送子张仙;咸丰的天地一家春,出来了祸国殃民四十七年的西太后——因生殖器的原因导致国破家亡,不能说不重要。

降至国民党抢到天下后,国民党形而上固然靠美丽的谎言统治,形而下其实是靠“生殖器串联”统治,所以我才指出:“国民党根本不是政治学上的一个政党,反倒是民族学上、人类学上的一个典型内婚制的大家族,一个靠生殖器串联起来的有刀有枪有镇暴车的大家族。”正因为是由生殖器串联起来的一家人,所以,我们可以随处看到他们瓜蔓出来的血亲和姻亲,例如张继正是张群之子、陈履安是陈诚之子、王纪五是王世杰之子、郑心雄是郑介民之子、沈君山是沈宗瀚之子、夏公权是黄少谷之婿、马树礼是顾祝同之婿、李元簇是徐世贤之婿、丁善理是费驿之婿、汪敬煦是何应钦之侄女婿……这样子串联来串联去的今古奇观,便是国民党“吾屌一以贯之”的床上功夫,而直接影响了历史、改写了历史。我们这些小百姓,若不这样单刀直入去了解国民党,我们是永远不会了解国民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