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及尔(卜利达)(第3/3页)
有的日子,我希望自己饥肠辘辘,以便有胃口吃这种鹰嘴豆——商贩会从大碗里满满抓一把,放进会滴上盐水点的麦秸色羊角纸袋里……
……也希望口干唇焦,以便对着铜瓶细颈口喝水;我看不到面孔的那位女子,将放在她胯上的铜瓶倾向我发烫的嘴唇……
……还希望疲惫不堪,以便等到晚上,混在夜晚相聚的人中间,难以分辨,只是一些人中间的一员……
……哦!以便知道这扇厚实的黑门给这个阿拉伯人打开,门里迎候他的是什么……
我希望是这个阿拉伯人,希望等待他的是在等我。
绿洲饭店 星期五
餐具架中央一个托盘里放着香芹,上面躺着一个巨大的甲壳怪物。
“我旅行到过许多地方,”大厨说道,“也只是在阿尔及尔见过这东西。对了,在西贡,能见到的龙虾个头儿像……(他扫视餐厅,却没有找到比较物),没见识过这样的。即使在这里也很少见。三年来,这不过是我见到的第二只……‘海蝉’,先生……是因为脑袋的形状;喏,您从侧面瞧瞧:真像蝉的脑袋……哪里的话,哪里的话,先生,非常鲜美,有点像龙虾,但鲜嫩得多。今天晚上就做了;先生明天早晨若是还来,就可以品尝一块儿。”
六个人围着这个海物谈论起来,它却一声不吭,也一动不动,一副严肃而丑陋的样子,眼睛无神,全身脉石色,就像一块淤泥石。
“怎么!是不是还活着?”
大厨用拇指一下子将海物的一只眼按进去,海蝉尾巴立刻猛然一摆,将托盘里的香芹全打飞了,然后又趴下不动了。
整整一顿饭,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它。
星期六
今天早晨,它还在那里,盘踞在托盘上的香芹中间。
“昨天晚上没有做,”大厨说道,“那时它还活着,我觉得怪可惜的。”
阿尔及尔郊区
对,就是这样,我想道,唯有经受严冬的玫瑰,才能开出最美的玫瑰花。在丰美炎热的非洲这块土地上,我们看到玫瑰花很小,起初不禁诧异,后来才明白,这里的玫瑰长得粗壮,一年四季开花,因而花朵就小,美姿也受到抑制。每朵花开毫无冲动,既没有酝酿,也没有期待……
同样,人要先经历一段混沌状态,才能展现最出色的才华。巨著不自觉的构思,将艺术家投入一种迟钝愚拙的状态;而不甘寂寞,失魂落魄,为自己的冬天感到羞愧,想急于求成,要开放更多的花朵,这就是每朵花还未发育起来便过早开放的缘故。
十一月二十七日
三周前,我若离开阿尔及尔就容易得多,现在住惯了,扎下小根须,再过些时日,我就不能自拔了。
已经有多少年了,每年我都下过决心不再来了……
然而,怀恋这花园,夜晚……怀恋我天天晚上光顾的这座夜花园……噢!我怎么受得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