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在车上(第3/7页)
一路上,五十公里沿线几乎都是连续不断的村庄和各种各样的作物:塞阿拉,水稻,黍,玉米,蓖麻,木薯,棉花49,芝麻,咖啡,芋(根茎可食),油棕,香蕉树。两边长着亚香茅的公路像公园里的林荫道。每隔三十米左右,便有一座尖顶头盔状的芦苇草屋半掩在枝叶丛中。这些花园新村沿公路铺开,形成没有厚度的布景。在此居住的民族人口过度稠密,长得不太漂亮;他们以前生活在灌木丛林里,归顺才两年。老人仍然带着野性,像猕猴一样蹲着,汽车经过几乎看都不看,一点招呼也不打50。相反,女人们跑过来,胸前的乳房随着一颠一颠的;阴毛剃光了,有时用一束叶子遮着,叶茎夹在屁股中间,绕到后面,再系在腰带上,然后耷拉下来或竖起来,形成一种可笑的尾巴。一大堆孩子,看见汽车开近了,跑到马路中间坐着或躺下。是游戏?是挑战?布维认为是好奇:“他们想看看车是怎么跑的。”
六号我们在距莫巴伊二十公里处过夜,我们不想夜里到莫巴伊。在穆萨勒宿营地前,令人瞠目结舌的达姆达姆鼓,开始是在我们的男仆举着的玻璃烛灯下敲,后来在一轮明月下敲。精彩的轮唱赋予人们的情绪以节奏,既支撑也缓和着这群魔般的热情与疯狂。从未见过51这样令人困惑、这样充满野性的场面。渐渐地像一种交响乐构建起来;孩子的合唱和独唱此起彼伏;独唱的每句末尾都融入再起的合唱中。唉,可惜我们时间有限,得在天亮前出发。
七号清晨,离开这一站,心中只盼着几个月后从阿尚博堡返回时再重游此地。黎明的银色曙光与月光交织在一起。地形变得高低起伏。岩石堆积成一百到一百五十米高的小山丘,公路环山而建。十点左右到达莫巴伊。
驿站高踞于河岸边上,位置绝佳。上游就是乌班吉的激流,在比属河岸那边,大水几乎淹没一座棕榈树掩映下的迷人的小渔村。
卡卡维利医生带我们参观他的诊所医院。病人有时从很远的村子来,手术治疗生殖部位的象皮病。这是本地常见病。他给我看了几个他准备给动手术的可怕的病例;我们愣住了,没有马上反应过来当地人身子下面拖着的大囊肿是什么东西。由于我们大为惊讶,卡卡维利医生说,我们这里看到的象皮病大概重不过三四十公斤,他给病人摘除的肥大的结缔组织块有时重达七十公斤,反正他是这么说的。他甚至还做过一个八十二公斤的病例。“而且,”他补充道,“这些人竟然还能走十五到二十公里来治病。”我表示同意他的话,但是不可能搞明白了。
今天上午的一个病人还很年轻,想自己手术,结果把自己割得一塌糊涂。他以为这可恶的囊里都是脓,就用刀乱割,希望把脓挤出来。
“里面有什么?你们想看看吗?”
卡卡维利带我们到手术台边一个木桶前,里面几乎装满了一种带血的发白的凝块,这是他今天的工作成果。手术成功了,他说,尊重保留了病人的生殖器官,它埋在过度生长的结缔组织里,但丝毫没有受损。就这样,三年来,他已让二百三十六个废人恢复了生育能力。
“好了,第二百三十七个。请走近点……”
我们想留点胃口,很快离开了。
一吃完午饭,立即出发去佛鲁姆巴拉。地势高低起伏,但景色并不太吸引人。所过的村子居民丑陋。汽车吓跑了几只珠鸡。可怕的暴风雨大有欲来之势,但在最后一刻却掉头而去了。大约五点到佛鲁姆巴拉。驻地空着52,这儿地处科托河畔,位置甚佳;几棵大树非常漂亮。宿营站前,浓荫下的广场上,一群学校的孩子,由于在上纺织课,人人手里都拿着个小纺纱杆,杆上吊着个线轴,就像蜘蛛悬在线的尽头,拇指一拨,轴就旋转。他们站成一排,嘴上挂着微笑,仿佛要唱起一首古诺的合唱曲。接着,做体操,一个土著老师指导。接着,非常快乐的足球赛,我们也参加进去:一只橙子当球。这些孩子都说点法语。
晚饭后又见到他们,在稻草点起的篝火映照下跳舞,外出不在家的民兵的妻子也来了。其中一个孩子样子非常可怜,躲在暗中,离其他人远远的;夜晚有点冷,他好像在发抖,我便叫他靠近篝火。但其他人马上躲开了。他是个麻风病人。他的村子距此地走路要三天,他被赶出来53,在这儿谁也不认识。马克过来告诉我,他已见过这个孩子,还给了他吃的。甚至还给了一个当地女人一些钱,保证这个被排斥的小孩一星期有饭吃;那女人答应下来。我们得重新经过此地,那时就会知道她是否守约。但是,唉!如果孩子的病好不了,延长他凄惨的生命又有何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