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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些东西是不会跑的,它们就在你眼前,但你还是无法抓住,因为它们随时都可能转身离去,或者永远亮在“玻璃的另一边”。这又是博尔赫斯叙述的奇妙,他从来不通过把什么推到很远让你抓不到(这就成神话或者童话了),相反,他常常把什么都推到你的眼前,看上去一切都活蹦乱跳的,似乎伸手可及,却又永远抓不着。在这种事实面前,我们把他小说说成魔幻也好,迷宫也罢,甚至说成游戏,都是可以理解的。难以理解的是,他的这一切不知从何而来,又不知从何而去。

坦率说,在这世上能让我感到光荣和幸福的事情并不多,我甚至没感到生活在爱情或金钱中是光荣幸福的。但沉醉在博氏书籍中,我确实感到了光荣和幸福。十多年来,他漂洋过海伸出的手越来越亲切又深刻地触摸着我,温暖着我,给了我各种各样的愿望和力量,使我的生命获得了某种伸展和灵敏。我就像棵不错的树,在对博氏作品不倦的阅读和想象中长出了枝枝桠桠,长出了粗根龙须。有时候,我觉得他的书籍很像一位饱经风霜因而变得温和善良又智多识广的长者,与其在一起远比跟一个惊惊乍乍的女人在一起更真实,更快乐,也更占有眼前的世界,和内心的自己。

希腊诗人埃利蒂斯说,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英雄。我曾经推崇卡夫卡为我心中的英雄,但现在我心中还有一个英雄,他就是博尔赫斯。这位失了明却依然长年蛰居在图书馆里的文学大师,尽管和满腹哀怨的卡夫卡有着截然不一的创作风格和热情,可我感到他们是一种高度的对垒,是一种东西的正反面,就像国王和狮子,蛇和阴险的女人:他们在我心中具有相等的形象,相等的质量。

2000年8月19日完稿

我有三本《聚书的乐趣》

我是那些寻找藏书癖所爱书的人中间的一员

——爱德华·纽顿

几年前,朋友从国外回来,见我寒酸的陋室,却有几橱子沉甸甸的书,似乎有点打动他,由衷地夸了我一番,之余,又炫耀地跟我讲起了一个藏书家的故事,他的名字叫爱德华·纽顿。

00辑一金“这是一个了不起的人,他藏书之多之奇使你简直难以相信……现在整个欧洲都在谈论他,人们对他除了应有的惊诧和膜拜外,似乎更多的是怀疑……人们怀疑他是因为他所做到的太神奇了,就像我们怀疑门捷列夫在马车的颠簸中梦见元素周期表一样……有些书,你也许可以想象作家是怎样创作并让它出版出来的,却很难想象他——爱德华·纽顿——是怎么索集到他橱子里的……他橱子里有很多书都是举世无双的,他感兴趣的似乎也正是这些‘孤独的书’……”

朋友如是说。

一个人能博得另一个人如此赞美,哪怕仅此一人,仅此一次,我想也足矣。我对这个和著名的物理学家(牛顿)几乎同名的藏书家发生了浓厚的兴趣,朋友关于他的讲述也变得更加详尽。最后,朋友告诉我:这位藏书家不但藏书,而且还写书,他写的书就像他藏的书一样,同样是了不起的,尤其是那本堆满他藏书经历和快乐的随笔集,《聚书的乐趣》。我马上申请:“能给我弄一本吗?”朋友对我矜持地点了点头,应道:“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