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摩小传(第2/2页)

志摩既视再婚为庄严盛典,故特请新会先生证婚;婚后,由余陪同往谢,并自矢此后当努力著述;小曼亦愿裙布荆钗,以尽妇职。新会先生容甚庄,颔首答之而已。未几,志摩夫妇离平返里,意将承欢膝下,以绍箕裘,而其尊人先期出游,避之北平,不得已乃挈小曼抵上海,教授于光华、复旦及中国公学诸校,自此遂急于家计,而独立生活矣。十七年冬,闻新会先生病亟,奔赴北平探视,与余谈及家事,凄然曰:“小曼实有志上进,而吾家不之许,卒成现在之局。”余亦为之怃然也。由此言之,志摩之用情一往不复者,其志可原,而其遇尤足悲也。

志摩遇余特厚,民国十三年,余就清华教席,志摩为之介也;十九年余将赴德留学,以经费不裕而迟迟其行,志摩曾为筹画而不果,乃力促余行,曰:“出国者多矣,岂必腰缠皆富,然从无流落海外而不归者,何惧为。”其后余得浙江省府之津助,乃克成行,虽不出志摩,然心感之也。志摩为余谋固如此其至也,其为他人谋亦无不忠也,与朋友交亦无不信也,凡识志摩者类能言之。余既赴德,函志摩索其著述全部,转赠柏林普鲁士邦立图书馆。旋为寄去,并附长函,告余以生活煎迫,故又至北平,任教于北大,借教书与译述以给家计。余复函谓:“君固神仙中人,乃不作神仙而作凡人,汲汲于生活,吃苦固应尔也。然君虽困窘,而文章愈见洒脱,知胸中并无半点俗尘以相干扰,生活虽迫,其如君何。”大意如此,其详也已不复记忆矣。

民国二十年(一九三一)十一月,志摩自北平乘便机南归,为探小曼女士A病也,又乘便机北上,为听友人之讲演也。讵知竟遭不幸,以机撞山而罹难。哀哉!享年三十六岁,子二,一早殇;一子名积锴在美经商,能世其家。余在柏林,越一月,始闻其噩耗,天外轰雷,悼痛累日,追念良友,邑邑难忘;今老矣,可不为之传耶?

(原载:民国五十一年六月《传记文学》创刊号,民国五十七年十二月修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