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慈善的武器工厂(第2/2页)

在先进国如瑞士,两车相撞之后,肇事车主下车来,互递保险号码及姓名地址,事罢分手。冷静从容,连眉毛都不需要皱一下。制度,会负责。有人在屋前跌闪了腰,打开窗户看一下,拨个电话叫救护车,再打个电话给保险公司,窗户就可以关上,冷静从容,连眉毛都不需要皱一下。制度,会负责。

这些当然是最恶劣的假想情况。绝大多数的瑞士人都很尽责的清除人行道上的雪,就好像人人都会买票搭公车,即使公车上没有收票查票的人。一个制度可行与否,要看是否有大多数的人照规则行车。如果许多人试图白搭公车,如果许多人在行道上摔断了腿,公车的荣誉制度势必要停止施行,保险制度势必也要崩溃。瑞士人规规矩矩的维护他们人道的制度;瑞士人,表面亲切礼貌,也以对人冷淡闻名于西方世界。外国人很可能在瑞士寄居数年而从来不曾受邀进入一个本地人的家门(为瑞士辩护的人必须马上说:“可是瑞士人一旦把你当作朋友,那就是一辈子的忠诚友情!”问题是,那个“一旦”很难发生)。令我沉思的是,他们人道的制度化、效率化,与他们人情的冷淡,有没有关联呢?

是不是因为有制度供养老年人,所以儿女觉得没有承欢膝下的义务,而父母觉得没有要求含饴弄孙的权利?是不是因为有制度辅助未婚的妈妈,所以离弃母子的男人不必觉得过分的愧疚?是不是因为有制度花大量的钱重建外国难民的生计,所以个人就不需要对言语不通的难民表示特别关切?是不是因为联邦政府已经给予第三世界极高的外援金额,所以个人对埃塞俄比亚的饿殍不必再动感情?

是不是因为有红十字会、外援基金、福利设施等等,在有效率、有组织、有制度的实践人道主义的理想,所以个人的心门不需要再敞开?如果答案是肯定的,我倒真觉得惶然了。

1987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