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冈石窟中所表现的北魏建筑(第3/10页)

所谓“复法之明年”,自是兴安二年(公元四五三),魏文成帝即位的第二年,也就是太武帝崩后第二年。关于此书,有《续高僧传》昙曜传中一段记载,年月非常清楚:“先是太武皇帝太平真君七年,司徒崔皓令帝崇重道士寇谦之,拜为天师,珍敬老氏。虔刘释种,焚毁寺塔。至庚寅年(太平宾君十一年),太武感疠疚,方始开悟。帝心既悔,咏夷崔氏。至壬辰年(太平真君十三年亦即,安兴元年)太武云崩,子文成立,即起塔寺,搜访经典。毁法七载,三宝还兴;曜慨前陵废,欣今重复……”由太平真君七年毁法,到兴安元年“起塔寺”“访经典”的时候,正是前后七年,故有所谓“毁法七载,三宝还兴”的话;那么无疑的“复法之明年”,即是兴安二年了。

所可疑的只是:(一)到底昙曜是否在“复法之明年”见了文成帝便去开窟;还是到了“和平初,师贤丰”他像了沙门统之后,才“白帝于京城西……开窟五所”?这里前后就有八年的差别,因魏文成帝于兴安二年后改号兴光,一年后又改太安,太安共五年,才改号和平的。(二),《释老志》文中“后帝奉以师礼,曜白帝于京城西……”这里“后”字,亦颇蹊跷。到底这时候,距昙曜初见文成帝时候有多久?见文成帝之年因为兴安二年,他禀明要开窟之年(即使不待他做了沙门统),也可在此后两三年,三四年之中,帝奉以师礼之后!

总而言之,我们所知道的只是昙曜于兴安二年(公元四五三)入京见文成帝,到和平初年(公元四六O)做了沙门统。至于武州塞五窟,到底是在这八年中的哪一年兴造的,则不能断定了。

《释老志》关于开窟事,和兴光元年铸像事的中间,又记载那一节大安初师子国(锡兰)胡沙门难提等奉像到京都事。并且有很恭维难提摹写佛容技术的话。这个令人颇疑心与石窟镌像,有相当瓜葛。即不武断的说,难提与石窟巨像,有直接关系,因难提造像之佳,“视之炯然……”而猜测他所摹写的一派佛容,必然大大的影响当时佛像的容貌,或是极合理的。云冈诸刻虽多健驼罗影响,而西部五洞巨像的容貌农褶,却带极浓厚的今印度气味的。

至于《释老志》,“昙曜开窟五所”的窟,或即是云冈西部的五洞,此说由云冈石窟的平面方面看起来,我们觉得更可以置信。(一)因为它们的平面配置,自成一统系,又自左至右五洞,适相联贯。(二)此五洞皆有本尊像及胁持,面貌最富异国情调,与他洞佛像大异。(三)洞内壁面列无数小龛小佛,雕刻甚浅,没有释迦事迹图。塔与装饰花纹亦甚少,和中部诸洞不同。(四)洞的平面由不规则的形体,进为有规则之方形或长方形,乃工作自然之进展与要求。因这五洞平面的不规则,故断定其开凿年代必最早。

《支那佛教史迹》第二集评解中,又谓中部第一洞为孝文帝纪念其父献文帝所造,其时代仅次干西部五大洞。因为此洞平面前部,虽有长方形之外室,后部仍为不规则之形体,乃过渡时代最佳之例。这种说法,固甚动听,但文献上无佐证,实不能定谳。

中部第三洞,有太和十三年铭刻;第七洞窗东侧,有大和十九年铭刻,及洞内东壁曾由叶恭绰先生发现之太和七年铭刻。文中有“邑义信士女等五十四人……共相劝合为国兴福,敬造石庙形象九十五区及诸菩萨,愿以此福……”等等。其他中部各洞全无考。但就佛容及零星雕刻作风而论,中部偏东诸洞,仍富于异国情调。偏西诸洞,虽洞内因石质风化过甚,形象多经后世修葺,原有精神完全失掉,而洞外崖壁上的刻像,石质较坚硬,刀法伶俐可观,佛貌又每每微长,口角含笑,衣褶流畅精美,渐类龙门诸像。已是较晚期的作风无疑。和平初年到太和七年,已是二十三年,实在不能不算是一个相当的距离。且由第七洞更偏西去的诸洞,由形势论,当是更晚的增辟,年代当又在太和七年后若干年了。

西部五大洞之外,西边无数龛洞(多已在崖面成浅龛),以作风论,大体较后于中部偏东四洞,而又较古于中部偏西诸洞。但亦偶有例外,如西部第六洞的洞口东侧,有太和十九年铭刻,与其东侧小洞,有延昌年间的铭刻。

我们认为最希奇的是东部未竣工的第三洞。此洞又名灵岩,传为昙曜的译经楼,规模之大,为云冈各洞之最。虽末竣工,但可看出内部佛像之后,原计划似预备凿通,俾可绕行佛后的,外部更在洞顶崖上,凿出独立约塔一对,塔后百壁上,又有小洞一排,为他洞所无。以事实论,频疑此洞因孝文帝南迁至洛阳,在龙门另营石窟,平城(即大同)日就衰落,故此洞工作,半途中辍。但确实尚需考证,以作风论,关野常盘谓第三洞佛像在北魏与唐之间,疑为隋炀帝纪念其父文帝所建。新海中川合著之《云冈石窟》竟直称为初唐遗物。这两说未免过于武断。事实上,隋唐皆都长安洛阳,决无于云冈造大窟之理,史上亦元此先例。且即根据作风来察这东部大洞的三尊巨像的时代,也颇有疑难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