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死一只大螃蟹(第2/2页)

旁观的人轰出一阵笑声。

在淡水的海边游泳。几个年轻的男女在沙滩上嬉戏,大概是专科的学生吧!女孩子娇娇地笑着说:“你好残忍哟!你要下地狱呢!”

我突然发觉了他们在做什么:男孩子抓到一只螃蟹,丢在一个纸杯子里,然后点燃打火机,把杯子烧起来;四个男女围坐在沙滩上,快乐地看着一只螃蟹在火里挣扎,慢慢地死亡。

我的心很痛,走过去对他们说:“这只螃蟹是属于这个海滩,属于大家的,你们怎么可以破坏?”

年轻人讪讪的,觉得没趣。正在找另一只螃蟹的女孩假装在玩水。我匆匆收拾了东西,匆匆地离开了海滩。不,我没有说出百分之一我想对他们说的话。我想说:螃蟹也是这个地球村的原住民,如果他不曾妨碍你的生存,你就没有资格剥夺他的生存权利。我想说:“弱肉强食”或许是生物界的常态。人吃牛羊猪狗草虾螃蟹;但是“大地反扑”也是自然界的常态,强食者的滥杀滥捕最后要造成自己的枯竭。

我想说:你只是地球村的过客,住了你的一生就要离开,换下一代来生活,你没有权利烧死一只螃蟹。如果人人到了海滩都去烧死一只螃蟹,那么我的孩子,当他到海边嬉戏的时候,就没有螃蟹可看;在清浅的水中发现一只横行的螃蟹,是在地球村中成长的快乐。你,没有权利剥夺我的孩子的快乐。

可是这些话,我都没有说;我觉得无力。这些年轻人是怎么成长的呢?难道不是和我一样,从稚嫩的年龄开始,看着小狗被抛出墙外,看着小猪被摔得肚破肠流,听着杀猫的故事,闻着烟蒂烧燃猴毛的焦味?他们不是那样长大的吗?不管课本里怎么写,如果整个社会给他们看的是人对生物的肆虐,沾沾自喜、毫无罪恶感的肆虐,谁能要求他们了解“爱生”呢?“爱生”的观念从哪里开始呢?

淡水的街上有一条年幼的小狗;知道他年幼,因为幼狗的眼神里有一种特别的稚气。这只个狗只有两条腿,两条前腿。后腿,被摩托车压断了。每天早上,市场附近人群熙来攘往,买菜的人挑精捡肥。在人腿与狗腿之间,这只小狗寻寻觅觅找东西吃,找水喝。它用两只前腿撑着整个身体,半爬半跳,一瘸一瘸地拖过淡水的街道。

在苏黎世家附近的公园里发现了一只受伤的鸟;翅膀折断了,躺在草地上,圆圆的黑眼望着天空。孩子蹲下去,摸摸鸟毛,研究了好一会儿,回过头说:“妈妈,鸡!”

我把小麻雀拾起来,轻轻放在孩子肥肥的手掌中,让他感觉鸟体的温热,对他说:“我们带他到池塘那边去。”池塘那边有个小小的房子,房子的一角有两扇小小的窗,一扇写着:“请将死鸟置此,我们会处理。”另一扇写着:“请将受伤的鸟放在篮子里,我们会为它疗伤。”

篮子里有些脱落的羽毛。我让孩子把鸟放进篮子;他放得很慢,很小心,眼睛里透着无限的惊奇与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