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文和巴利文的学习(第4/4页)

我跟Waldsehmidt学的课程都见于上面我开列的“学习簿”上的课程表中,这里不再细谈。到了1939年的秋学期,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Waldseh-midt被征从军。久已退休的Sieg又走回课堂,代他授课。我的身份也早有了变化。清华大学同德国约定的交换期只有两年。到了1937年,期限已届,我本打算回国的。但是这一年发生了日军侵华的七七事变,不久我的故乡就被占领,我是有家难归,只好留在德国了。为了维持生活,我接受了大学的聘任,担任了汉文讲师。有一段时间,在战争最激烈的时候,我曾奉命兼管印度学研究所和汉学研究所两所的事情。一进大学的各个建筑和课堂,几乎是清一色的女学生,人们仿佛走进“女人国”了。

在Sieg先生代Waldsehmidt授课以前我就认识他了。他虽已逾古稀之年,但身体看上去很硬朗,身板挺直,走路不用手杖,是一位和蔼、慈祥得像祖父一样的人物。他开始授课以后,郑重地向我宣告:他决心把他的全套本领都毫无保留地一一传授给我这个异域的青年。看来他对把德国印度学传播到中国来抱有极大的信心和希望。我们中国人常说:“学术乃天下之公器。”然而在中国民间童话中却有猫作老虎的老师的故事。老虎学会了猫的全套本领,心里却想:如果我把猫吃掉的话,我不就成了天下第一了吗?正伸爪子想抓猫时,猫却飞身爬上了树。爬树这一招是猫预先准备好不教给老虎的最后的护身之招。如果它不留这一招的话,它早已被老虎吞到肚子里去了。据说中国教武术的老师,大都留下一招,不教给学生,以作护身之用。然而,在德国,在被中国旧时代的顽固保守分子视作“蛮夷之邦”的地方,情况竟迥乎不同。Sieg先生说得到,也做得到。在他代课的三个学期中,他确实把他最拿手的《梨俱吠陀》和《大疏》(Mahābāāsya)都把着手教给了我。关于吐火罗文,下面再谈。一直到今天,我对我这一位祖父般的恩师还念念不忘,一想到他,我心中便油然漾起了幸福之感与感激之情。可惜我自己已经到了望九之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