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我们终将路过的大哥大、BP机、朋友圈(第2/3页)

我买BP机,是为了接活儿方便,给各路穴头留下我的BP机号码,说句“有事您call我”,可能找我做主持人接私活儿的人就会多一些。那时候上个课,老师和学生都随身带着呼机,常常排着排着戏,就看到老师和同学们的呼机此起彼伏地振动起来,大多是有活儿找他们。我很羡慕,错误地将有活儿干的理由归于有呼机(并不是,call我的只有我妈)。

用了呼机没几个月,寻呼台就开始一个接一个地倒闭了。大家全面地进入了手机时代。一直到今天,我都特别想认识当年做各种手机广告的agency(代理)们,想知道他们在突出各种稀奇古怪的手机功能时到底是怎么想的。16和弦的铃声与32和弦的铃声到底有什么区别,反正都是黑白色的贪食蛇游戏,还有滑盖、翻盖、双屏(好吧,算上你们划时代的彩屏),就这点花头竟能不停歇地吹出好多年的高科技感来,我真的觉得手机广告的agency,是除了麦当劳供应商以外,最不容易的agency。

当时有款很红的手机是诺基亚的8110,谁若是有一个那真是了不得。那多老师有个好看的女性朋友曾经有一个,1996年的时候,售价1万多块钱。那老师说他每次拿起这位姑娘的手机,手都有点抖,觉得弄坏了得赔上自己一年的工资。后来他就跟这位有天价手机的漂亮姑娘好了,我认为他三观很正。

2004年,我到了纽约读书,朋友带我买了手机办了号码之后,带我去唐人街买了张国际长途IP电话卡,好像是10美元有几百分钟通话时间之类的,总之是物超所值。

每周,我都用那张电话卡给家里打电话。因为便宜,所以通话质量很差,杂音多,而且老是串线,常常说着说着话,就忽然听到不知哪里的两个福建人在电话里大聊特聊。电话总是我妈接的,她接了电话就会大喊一句:“小赵!你女儿来电话了!”爸这位“小赵”就会飞速一起过来听着。

再怎么样跟大人解释IP电话卡这回事,他们都觉得国际长途是一样很贵的东西,怎么都不肯多聊。常常是我才问候了一下,说了一句我在纽约过得挺好,我妈就说,很好就好,电话费很贵的,不要多聊。有时候我爸会问我冷不冷,我说冷。我爸就说,冷就多穿点哦,一定要多穿点哦。我妈就说好了好了,快挂电话了。就这样,毫无预警地,“吧嗒”一声挂了电话,把我一个人留在纽约小小的studio(工作室)里。

时间久了,我就觉得给家里打电话特别无聊,慢慢地,也不高兴总给爸妈打电话,逢年过节地问候一下,好不好冷不冷学习怎么样身体还好吗,那几百分钟的通话时间,直到我回国,也没有用完。

2005年,我搬去了纽黑文。纽黑文治安很差,学校又是开放式的校园,每周的例行节目就是校警群发短信,说哪个系又有人在什么地方的停车场被持枪者抢了,大家如果要在天黑之后回家,请务必联系校车接送。

本来就冰天雪地,外面又不太平,我就不太愿意出门。我去买了暖锅,去韩国人店里买了粉丝年糕、切片牛肉,又托朋友从上海带了两箱小肥羊的火锅底料回来,每天煮着火锅,有什么吃的就往里扔一下,有朋友来了,就多加一双筷子。通常没有什么人来,我自己一边煮着火锅,一边开着电脑做功课。有时候,在纽约读书的男朋友会坐火车回来看我,更多的时候,我一个人吃饭。

我住的那个公寓,不知设计出了什么岔子,窗户是朝着内院的。用力打开堆满积雪的窗户,正对的是院子的墙壁。我每天在吃饭的时候打开窗户,盼着有松鼠来跟我要花生吃,松鼠从没来过。

我有个大学同学叫王博,是个编剧,那时候总在熬夜写剧本。我在纽黑文的下午打开MSN,上海的朋友里,常常只有他一个人在线。有天我下午2点下了课,在家里吃我一成不变的火锅午饭,他正好在线。我问他在做什么,他说他12点的时候炖了一锅牛肉汤,现在正一边写剧本,一边等汤熬完。

我们就这样,在MSN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一起等着他的牛肉汤熬完。一会儿问问是不是该加水了,一会儿他说水加多了锅要溢出来了,就这样,为了一锅我根本见不着面的牛肉汤,等了四五个钟头。

我那边快傍晚的时候,王博说:“天亮了,我的牛肉汤好啦,好香好香,味道正好,番茄洋山芋放的时间都正好,等你回来,我再给你炖一次。”

我听了,竟然高兴了很久。

一毕业我就回国了,在MSN上跟朋友聊天,在QQ上传文件,在Facebook上潜水,在开心网上停车偷菜,在微博上扯皮聊天,最后,受到同事强迫,为了工作方便装了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