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达大师的沙漠(第2/3页)

开旅行社时的助理——艾米丽,现在成了我的新式医疗旅游事业的合作伙伴。她在我身边工作了五年,但我对她几乎一无所知,承认这一点真是令人万分羞愧。为什么呢?因为我不在意。好吧,她是个单身姑娘,美丽大方,三十出头,喜欢把头发染成紫色或是橘色的。她的指甲的颜色让我觉得她肯定在美甲上花了不少时间:白色的指甲,顶端画着小笑脸,或是画着黑色的小星星,又或是蓝色的星星和一个黄色的小月亮。好吧,我从来不美甲,但是这种精细的活儿无疑十分耗时。在旅行社等客户的时候,她没有琢磨下次要去哪个美甲师那儿,而是到处窜。公司的转变使她有了一次大幅加薪,因为她多做了许多工作。

然而,艾米丽的态度转变得太快、太彻底了,就连我这种平时不注意的人也感觉到了。她变得安静了,之前她是那种话特别多的人,但是从来不涉及自己的私生活。她的效率提高了,工作质量也不错,她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加班是常态,却从来不会要求加薪。更奇怪的是,我发现她把指甲修得短短的,只在上面涂了层亮油。头发也恢复了本来的深红褐色,这个发色很衬她,显得皮肤白皙,黑色的眸子更加熠熠生辉。最主要的是,我发现顾客们非常喜欢“艾米丽小姐”,会问:“她在吗?”“能由她负责吗?要是她不在的话,明天我再打过来。”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请她吃了顿午饭,这是我们一起工作五年来的第一次。不是我不想请,是因为我从来没想过要请她吃饭。

不见客户的时候,我喜欢去一家小酒馆吃饭,这家酒馆的菜单没什么创造性,但是很不错。再者,牛排给得够分量,并且味道正宗,只有一样:去用餐的时候要和不认识的人一起坐,因为酒馆里大多是那种长条桌子,只有很少的几张私密的两人桌或是四人桌。和十几个人排排坐,感觉自己真是“八面玲珑”。从个人角度来说,我觉得挺别扭的,耳朵里充斥着陌生人的谈话声,而说话的人也会觉得我坐在旁边而感到不方便。请艾米丽用餐的时候,我更不想自己的言谈被别人听到。很幸运,那天我们坐了一张两人桌。艾米丽显得很高兴,对我请她吃饭还有点儿吃惊。

前菜上桌之前,我们都有些放不开,有点儿拘束,话题平淡无奇,也就是谈谈天气,谈谈最新的电影,谈谈看的书,谈谈度假的地点,等等。特殊点儿的,关于工作的事儿,我提都没提。事实上,我从来没有和艾米丽进行过真正意义上的交谈。她是个讨人喜欢的姑娘,十分聪明,工作很出色,对我来说就是这些。再者,一时间,我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我请她吃饭的理由是什么来着?要是结果证明人家换了个造型是因为交了个新男友,这位先生不喜欢那些绿底红花的奇葩指甲造型,我还能说什么?没什么原因,更没什么深意,我干巴巴地开口,显得有些笨拙:

“呃……我不是太清楚,我感觉这个新工作似乎更适合你?”

“哦。”她开口回答,神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她把嘴里的蘸着芥末蛋黄汁的三文鱼咽了下去,犹豫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我得跟你说件事儿,保罗,私事儿。”

那时候,一旦有姑娘跟我说这话,我一般会马上提高警惕。我对成为一个她们倾诉心事的闺密完全没兴趣,因为我觉得女人的心真是海底针啊。在我的脑子里,这些事儿一般可以被总结为:他不再爱我了,他走了。简单来说,当你面前坐着一位伤心欲绝、双目含泪的姑娘,那一定是一段悲伤的故事,各种折磨人的神经。

“嗯……”

“你不知道,我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之后我的母亲就生活在痛苦里。”

“哦,对不起。”我低声说,心里想着她到底要说些什么。

这句“对不起”就是一句客套话,暗示她这个话题该结束了,也是一个幌子,幌子背后是我那颗有点儿不耐烦的心。

“没关系,现在我不在意了。可以这样说,我说这个是为了做一个铺垫。那时候我六岁,我们那时候穷极了,我妈妈的哥哥,我叫他希尔文舅舅,他负责照顾我们,他比我妈妈大五岁。那些年,他真的是竭尽全力地在照顾我们,不只是经济上的,他在我心里是个巨人。他坚如岩石,同时又幽默诙谐,无论有什么问题,他都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他去世了?”

“嗯,有两年了。在我来旅行社工作之前不久,我妈妈也去世了。”

我隐约记得她曾经说起过,那是十分模糊的记忆。相反,两年前,我甚至没有察觉到她刚刚失去了一个对她来说十分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