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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比较喜欢奥利芬特小姐,可是嗯,我想可以。”我大方地说。不过,有称呼比较好。毕竟,我又不认识她,她也不是我朋友,而是我付钱来和我互动的。我觉得,有点专业上的距离会恰当得多,比方说,陌生人检查你的眼球后方来确认是否有肿瘤,或是拿个带钩的器具在你的牙本质里翻找,或是,在你的脑袋里探来探去,拖出你的感受,逼它们坐在房间里,让它们自惭形秽到抬不起头。

“太好了。”她爽朗地说。我可以看出她意识到我是那种不“有趣”的人,我们永远不会一起相约去高空弹跳,或是参加豪华的变装派对。还有什么事很有趣?一起唱卡拉OK、公益跑步,及变魔术。我个人是不清楚啦,我喜欢的是动物、字谜以及(最近的)伏特加。还有什么比这些东西好玩?社区活动中心的肚皮舞课,不好玩。周末看推理剧,不好玩。女子告别单身派对,不好玩。

“你之所以去找医生帮忙,是出了什么特殊状况吗?”她说,“某个事件?某次互动?要把自己的感受告诉别人,有时会很困难,可是你能够踏出这么重要的第一步,是很棒的事情。”

“有个朋友提议我去看医生。”我说,能够用“f[1]”开头的字眼,让我感到些微的愉悦。“是雷蒙。”我澄清。我还蛮喜欢说他名字的,我喜欢开头的卷舌音“r”。这个名字不错,是个好名字,这点至少还蛮公平的。他有权享有一点运气——毕竟,外表上并没有让他得到许多好处,就已经够他受的了,如果还取了尤斯塔斯或泰森这类的怪名字,那还得了!

“最后让你决定去找医生的那些事件,你愿意和我谈谈吗?促使你朋友提出这个建议的是什么?你那时候感觉如何?”她说。

“我有点伤心,情势有点失控,只是这样。所以我朋友建议我去看医生。医生说,如果我不想服药,我必须来这边。”

她专注地看着我。“你为什么觉得伤心?可以告诉我吗?”她说。

我叹了一声,这声叹息比我预期的还长,我原本无意如此夸张。我觉得喉咙在那口气结束时紧缩起来,因为泪水而揪紧。别哭,艾莉诺,别在陌生人面前哭。

“蛮无聊的啦。”我说,尽量装出若无其事的语气,“只是……出了差错的恋情,就这样,很常见的情况。”长长的沉默,最后,纯粹只是为了尽快结束这个话题,我再次发话,“纯粹是误会一场,我以为……我是对一些迹象诠释错误,最后发现我对那个人的印象错得离谱。”

“你以前有过这样的经历吗?”她静静地说。

“没有。”我说。

又是一阵长长的沉默。

“艾莉诺,这个人是谁?发生什么事情,让你……你刚才怎么说的,让你误读了那些迹象,可以多说一点吗?那些讯号是什么?”

“嗯,我有点喜欢上某个男的,算迷恋吧,可以说我有点冲昏了头,后来明白是自己犯傻,我们才不可能在一起。他——反正我最后发现他根本不适合我,而且他不是我以为的那种男人,所以我觉得伤心。我错得这样离谱,觉得自己蠢死了,一切的事都是……”我听到自己越说声越小。

“好……我想先厘清几件事,你怎么认识这个男的?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噢,其实我没真的跟他碰过面。”我说。

她停下记笔记的动作,一阵别扭的停顿。我想,用戏剧术语来说,就是顿了一拍。

“好……”她说,“所以你们的……你们的人生路线怎么交错的?”

“他是个歌手,我看到他表演,然后,嗯,我对他动心了,可以这么说。”

玛丽亚·邓波儿谨慎地说:“他……他有名吗?”

我摇摇头:“他是当地人,就住这一带,其实离我家蛮近的。他还没成名,还没。”

玛丽亚·邓波儿闷不吭声,等我说下去,她连挑眉都没有,什么都没有。我意识到,我一定有点误导她了,让她对我的行为有了错误印象。

“我要澄清一下。”我说,“我不是什么……跟踪狂,我只是查出他住处,抄了首诗要送他,我连寄都没寄。我在推特上发过一次信息给他,只是这样,我没犯法。我需要的信息都是公开的,我没做出违法或类似的举动。”

“你以前从来没对其他人有过这种状况吗,艾莉诺?”所以,她现在以为我是长期将陌生人当目标的偏执狂,真是太好了。

“不,从来没有。”我坚定诚实地说,“他只是……抓住我的目光、引起我的兴趣了,只是这样。他长得,那个,还蛮帅的……”

又是一阵长长的停顿。

最后,玛丽亚·邓波儿往靠背上一倚,开始说话,令我松了口气。回答这些问题、谈我自己、担心我说的话听起来是否很蠢以及是否天真到令人尴尬,简直把我累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