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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有一小道汗水淌下背部,胸膛里有种搅动的感觉,仿佛有只鸟困在里面。电脑发出恼人的乒乓声,表示有电子信息寄达,我想也没想就按了进去,我好瞧不起自己这种巴甫洛夫式的反应!

嘿,艾,星期六会去吧?车站见,我们可以搭车去基斯的派对——八点左右?雷

他附了张图档,照片里是个知名政客的脸,旁边有张小狗的大头照,看起来和他一模一样。我哼了一声,这种相似度也太离奇了吧。下面他写着“星期三早上LOL[15]”,我不知道那什么意思。

我冲动之下打字回复:

早安,雷蒙。那张犬类/部长的图档很有意思。你十二点半时是否刚好有空吃午饭呢?祝好!艾莉诺

有十五分钟左右不见任何回复,我开始后悔自己一时冲动所下的决定。我不曾邀请任何人和我共进午餐。我照例上网查那位歌手,看看有没有消息更新——悲伤的是,脸书、推特和照片墙上都没有更新。他一安静下来,我就会焦虑。我怀疑这表示他很伤心,不然更令人忧心的是,他非常开心,难道他交了新女友?

我觉得反胃,正琢磨着也许我今天不要点整份套餐,只要来杯抗氧化冰沙,配上一小包芥末花生时,又有一则信息寄达:

抱歉——刚刚忙着处理服务台的电话,我跟他说就先关机再开机,LOL。好啊,一起吃午餐。五分钟后前面会合?雷

我按下回复:

好啊,谢谢。

我大胆地省掉署名,因为我明白他会知道是我发送的。

雷蒙迟到了,八分钟后才出现,而不是原本承诺的五分钟,可是我决定此次不予追究。他提议我们到转角一家他喜欢的咖啡馆去。

这里不是我平常会去的那种地方,很有波希米亚风,看起来有点破旧,家具不成套,有一堆椅垫跟布罩。我忖度,它们有可能定期清洗吗?很少吧。想到那些细菌,我就打起哆嗦。咖啡厅的暖意跟椅垫的浓密纤维,都是尘螨(搞不好甚至有虱子)的完美繁殖园地。我选了一张桌子,椅子是没加布面软垫的普通木头。

雷蒙似乎认识那个服务生,服务生拿菜单来的时候,直呼他的名字打招呼。这里的员工似乎和雷蒙是同类型的人:邋遢、不整洁、很不会穿搭,男女都一样。

“这里的沙拉三明治,”他说,“和汤,通常很好吃。”指着今日特餐的板子。

“花椰菜加莳萝奶油浓汤。”我说,大声读着,“噢,不了。不,我想我没兴趣。”

和鲍伯见面之后,我的肠胃还处于混乱状态,于是只点了奶泡咖啡跟芝士司康。不管雷蒙吃的是什么,闻起来都很恶心,像是稍微重新温过的呕吐物。他嘴巴微张,嘈杂地进食,我不得不把脸撇开。这样要是提起鲍伯的提议和他交付我的任务,反而比较容易。

“雷蒙,可以问你一件事吗?”我说。他咕噜咕噜喝着可乐,点点头。我再次别开头。给我们上菜的服务生懒洋洋地倚在柜台上,随着音乐点着脑袋。是不和谐的噪声,太多的吉他,旋律不足。我暗想,这种疯狂的声响,就像是疯子把狐狸的脑袋割掉,丢进邻居后院以前,脑海里会听见的那种音乐。

“公司要把我升职成办公室主任。”我说,“你觉得我应该接受吗?”

他停下嘈杂的咀嚼,又咕噜灌了口可乐。

“太棒了,艾莉诺。”他面带笑容说,“干吗不接受?”

我啃了口司康,意外地好吃,比从乐购买的可口多了,我从来没料到自己会对其他事物有这种想法。

“嗯。”我说,“好处是我可以拿到更多薪水。不会多很多,可是还是……够让我升级一些东西。从另一方面来看,工作及责任都会更重,办公室的成员大多是懒鬼或白痴,雷蒙。管理他们与他们的工作分配会很有挑战性,我跟你保证。”

他哼鼻大笑,然后咳起来——看来被可乐呛到了。

“我懂你的意思。”他说,“重点是,调升的薪资值不值得多费那些功夫。”

“没错。”我说,“你把我的两难做了简单有力的总结。”

他顿住,又嚼了嚼。“你有什么策略,艾莉诺?”他问。

我不懂他的意思,他看我表情就知道了。

“我的意思是,你打算长期做办公室行政吗?如果是,这样不错——新职务和新薪水。当你跨出下一步的时候,就会更有优势。”

“你说的‘下一步’是什么意思?”我说。这男人就是不懂怎么把话讲清楚。

“我的意思是,你去别家公司找下一份工作的时候。”他一面解释,一面乱挥叉子。我往后一缩,生怕唾沫溅到我。

“嗯,你不打算在‘好设计’工作一辈子吧?”他说,“你多大?二十六还是二十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