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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瑞宝软糖、《晚间时报》,加上一大罐酸乳香葱薯片。夫复何求啊,嗯?”他说,一脸得意。我实在懒得回应。

我们在病房入口停下了脚步,塞米的床铺四周都是访客。他看到我们,便招手要我们过去。我环顾四周,可是放眼不见那个穿条纹袜子的严厉护士。塞米庄严地斜倚在一堆枕头上,对着聚在一起的人说话。

“艾莉诺、雷蒙——真高兴见到你们!过来见见我家人!这是基斯——两个小鬼和妈妈在家里——这是加里跟米歇尔,这个呢——”他指着正无比专注地在手机上打字的金发女人,“是我女儿劳拉。”

我意识到大家都面带笑容点着头,然后跟我们握握手,拍拍雷蒙的背,我实在吃不消。我之前没有用消毒凝胶,而是戴上了白色棉手套——觉得回家就可以用热水烫烫手套消毒。结果握手的时候,大家态度犹豫,真怪——我们的肌肤表面隔着棉布,只会是好事吧?

“很谢谢你们照顾我爸。”大哥基斯说,双手抹着长裤前侧,“知道出事的时候,他不是独自一个人,知道有人守护着他,这点意义重大。”

“嘿,好了。”塞米用手肘推推他,“我又不是什么走不稳的老残废,知道吧。我可以照顾自己。”他们对着彼此微笑。

“你当然可以,爸。我只是想说,有时候旁边有张友善的脸,还蛮不错的,对吧?”

塞米耸耸肩,没承认这点,但大方地不予追究。

“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两个,”塞米对我们说,满足地往后靠在枕头上,我和雷蒙把购物袋像“没药”及“乳香”[13]一样献上,放在他的床脚,“我星期六要出院了!”

雷蒙和他击掌,一开始有点尴尬,因为塞米不懂为什么有一只胖胖的大手伸到了他眼前。

“他要先到我那边住两三个星期,等助行器用到习惯为止。”他女儿劳拉说,终于从手机上抬起头,“我们要办一场小派对庆祝一下!当然要邀请你们两位。”她补充,态度不是很热忱。

她盯着我看,我不介意。事实上,比起偷偷摸摸瞥几眼,我更喜欢这样——我从她那里得到完整坦诚的打量,她看得入神,可是不带一丝恐惧或嫌恶。我拨开脸上的头发,让她看得更仔细。

“这个星期六吗?”我说。

“哎,艾莉诺,你可不能说有事哟。”塞米说,“不要找借口,我要你们两个都到,就这样。”

“我们哪能有意见啊?”雷蒙含笑说。我想了想,派对。我去过的最后一场派对——除了那场可怕的婚宴——茱蒂·杰克逊的十三岁生日会,那次用溜冰和喝奶昔来庆祝,但结局不大好。在生病老人的“欢迎回家”庆祝会上,总不会有人呕吐或失去一根手指吧?

“我会去。”我偏着脑袋说。

“这是我的名片。”劳拉说,各递一张给我和雷蒙。黑色亮面,金箔压印,上头写着“劳拉·马斯顿·史密斯,专业美容、美发设计、造型顾问”,下头列出了详细的联络信息。

“星期六七点,嗯?什么都不用带,人来就好。”

我仔细地把名片收进包,而雷蒙把名片塞进后裤袋。我注意到,他的视线离不开劳拉,就像獴在蛇面前受到催眠一样,她显然也注意到了。我猜,有这样的外表,她也应该习惯这种事了。金发丰胸,这真是老套,太明显了。像雷蒙这样的男人,就是缺乏想象力的笨蛋,总会为了这种长相的女人分神,因为缺乏机智、不够世故,所以眼光无法超越乳房与染发剂。

雷蒙勉强挪开落在劳拉低胸露肩服饰上的目光,先看了墙上挂钟,再刻意看看我。

“我们该走了。”我说,“星期六再见。”又一阵令人难以消受的连番招呼及握手。同时,塞米正在我们带来的袋子里翻找,他举起一包有机卷叶羽衣甘蓝。

“这是什么鬼?”他难以置信地说。我对自己低语:补锌用的。雷蒙把我推出病房,我觉得还蛮粗鲁的,我都还来不及说鱿鱼沙拉必须趁新鲜马上吃,因为医院病房整体温度还蛮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