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漫长仲夏](第2/15页)

“那你不烦的时候打电话给我,我随叫随到。”他处处表现得被动和尊重,实际上主导权一直在他手里,从没有交给过别人。

“应该是你有事的时候打电话给我,我能做就做。”

“无论公事私事都行?”

“看是什么事。”

他笑着摇摇头,一副认输的表情:“好了好了,不跟你兜了。我第一天认识你,就知道兜不过你。开完会一起吃饭怎么样?”

“施杰,你到底喜欢我哪点?”我认真地问他。

“我告诉你了,你会改吗?”他被如此突兀地一问,仍然气定神闲跟我说笑,“你挺好的,考虑过认认真真地跟我谈个恋爱吗?”

“跟我谈恋爱是得结婚的。”

“这我绝对同意。”施杰连方向盘上的手指都没动一动,似乎全无意外,“我三十了,你有二十五六了吧?就算我玩得起,也不能拿这事耽误你的时间。”

“我二十七。”我微笑着纠正他看似无心其实有意的猜错。

“你要不放心,先试交往一个月怎么样?包修包退换。”他对此自始至终都大方豁达,时时给我留有余地。不过,这个提议的确在我意料之外。

我未搭话,他又补充:“试用期就只试相处,男女朋友的亲密行为双方都同意才能发生。喜不喜欢试用了再说。”

“你以前试过吗?”

“绝对第一次。都是因为敌人太顽强,我这才曲线救国嘛。”

“哪有你这样硬要把自己送给敌人去和亲的?”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大把年轻美貌的狼等着你套,你到底看上我哪点了?只要你告诉我,我不改还不行吗?”

“唉,咱们能别绕这个了吗?正经交往跟玩玩不一样。”

一个平稳的刹车,我们停在红绿灯前。我认真打量着坐在左侧的这个男人,他健谈、迷人、随和、经验老到,最重要的是,他确定自己愿意跟我在一起。感情有许多种,他对我的这一种叫不谈心之所爱,但求稳妥平安。再贪玩的人都有玩累的时候,即使不累也需要对自己的年纪作个交代。都说女人小气爱计较,其实男人在感情里的那些心眼远非女人所能及。

话说回来,这么巧,想找段稳定感情的施杰撞到了不太信任感情的我。况且感情大多是先撩者贱,女人太殷勤主动算不得好开端,尤其是对他这样条件不错的男人而言。我想,我开始渐渐明白他挑中我的理由——我够平凡,够老实本分,不太好但也不差,且我从未对他趋之若鹜。如此一来,既不会看他太紧太黏人,又没能耐给他惹什么麻烦。

当一个女人的各方面被男人摆上天平逐一过秤,你猜不到他心里那道方程式,但可以看懂自己在他心里有多少常量、变量。别以为男人如此衡量便是对你的不尊重,恰恰相反,他正在很有诚意地考虑将你发展为他太太。当然也有例外:当他足够爱你,就会略过不算。

于我而言,要这一份诚意就已足够。爱多么虚无缥缈,今天给你一分,明天可能是两分,可能是十分,也可能是零分;我从不指望自己不爱的人爱我,只想每段关系都能够彼此平衡。

而且,黎靖不是一贯认为会有比他更好的人照顾我?他说我“值得”。一个连自己爱的人都留不住的女人,能有什么更“值得”的选择?我也不怕幸福给他看,就当遂他的意。要是看不到我过得好,恐怕他仍要心存几丝愧疚。给点儿愧疚来回报他离我而去不是什么好方法,我有机会可幸福,为何不要?

就这样怀着七分清醒、三分赌气,我答应了施杰的晚餐约会。

会一直开到下午六点多,讨论新书的文案。我只是译者,按理不需要参加,而施杰特意叫了我来只是想表达重视。会议进行到一半时,大施总来转了一圈,不过五分钟就离席。他五十多的年纪看起来顶多四十出头,体形略胖却也不见明显赘肉,衣着考究得体,言谈也不浮夸,施杰这一点倒是像他。当大施总离开会议室,施杰趁空扭头对我一眨眼,脸上有种“看,我带你见家长了”的愉悦表情。

散会后,他带我去了一家灯光幽暗、装潢典雅,就连餐具都价值不菲的餐厅。第一次约会这么郑重其事是好习惯——我发觉自己也开始跟他一样,逐一衡量对方的方方面面。没有爱这种东西从中作祟,什么都看得更清楚些,也决定得更稳妥些。

若非缺乏爱这个无条件的条件,我们也都无须考量其他种种条件。既无命中注定,唯有仔细挑选。是不幸,也是幸运。

餐桌边,我们主菜已点定,剩下酒类有待挑选。

训练有素的服务生上身约三十度倾斜向我们,体贴地建议:“通常来说是白酒配白肉,但有一定年份的红葡萄酒也很适合搭配传统意义上的白肉。两位的主菜是鱼类,我们刚到的2006年帕洛美堡干红非常不错,产自法国超等中级酒庄帕洛美堡,百分之百出身名门的红酒,店里也不多,卖一支少一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