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时光如镜](第8/16页)

“你快别出声了,万圣节还早着呢。”我扔下包,就瘫倒在沙发上。

唐唐低声怒吼:“什么人啊这是?你这副样子的时候,怎么不见我嫌弃你?”

“我都是睡觉前躺平了再贴,你当然见不到我这样走来走去。”我把她拽过来按倒在沙发上,“趁你戴着面具不用让我看见表情,赶紧老实交代。你跟企鹅是旧情复燃了吗?”

“他想得美!哪有这么容易?”她一动嘴就得用手压着,“怎么着?你这架势的意思是,我没答应他,你就要推倒我?”

我松手放开这家伙,保持舒服的姿势躺在她旁边,接着问:“那你还跟他出去鬼混一整天?”

“你还好意思说我?你——”唐唐说到这里来劲了,坐起身来干脆把脸上碍事的面膜揭下来扔了,“你不是天天跟你家黎靖出去鬼混,又死不承认跟人家谈恋爱吗?”

“我们是真没有。”我对她进行第一千零一遍澄清。

“我也没有。就算我是一直想着他,也不能他说回来找我,我就得答应吧?”

我不得不佩服唐唐的定力,由衷地赞叹:“忍者神龟,失敬失敬。”

“呸!”她一爪子把我的脸拍开——还真有点疼——不屑地宣布,“我就希望他能有点诚意,不行吗?就算喜欢他,也不能让自己这么掉价吧?!”

我闪身往右退避了五十厘米,目测唐唐的杀伤力应该减半了,才敢自由地发表意见:“唐小雅同志,我非常认可你的思路。可是要等他做到哪一步才松口,你自己心里有没有底?”

这个疑问绝不是我的过度担心。唐唐对追求者的考察完全符合她的职业性格:细心耐心严谨,要有谁胆敢在这个问题上跟她打持久战,先露出破绽的肯定是敌人。

这世上再美好的爱也不会毫无瑕疵,我们所能追求的只不过是相对的完美。如果非要把感情里的所有角落都巨细无遗地暴露在阳光下,便必然感受不到幸福。

她用无辜的眼神看了我一眼,说:“我的要求又不高……”

我以每秒低于十二帧的慢镜头速度扭过头盯着她,迟疑地问:“你,要求,不,高?”

“我不想在同一个人身上失恋两次。”她头仰在沙发靠背上,目光停在天花板的某处,像是在回答我,更像是自言自语。

但,亲爱的唐唐,有些事不是你不承认就代表没有开始。假如他要再次离你而去,难道你真的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将这段记忆像垃圾一样清扫干净,然后完好无损地继续生活下去?你努力固守的防线,唯一能保全的只有尊严而已。

我没有说出口,将它们又一字一句憋回了肚子里。因为我同时意识到:有尊严地失去比盲目地爱要高贵得多。高贵不是虚假的姿态,而是对自己的尊重。

010

周日清晨七点多,我被电话铃声吵醒。

迷迷糊糊中从枕头边摸过手机,只见屏幕上显示着“黎靖”两个字。他从没这么早来过电话,处于半睡眠状态的我按下接听键放在耳边:“喂,这么早?”

电话那端一片寂静。细微的电流声和呼吸声似乎是唯一的响动,隐约断续地存在着,给这寂静徒增了几分意外状况的气息。

“喂?黎靖?”我困意顿时醒了大半。

半晌,听筒里才传来一个语气略带试探的声音:“Bridget?”

只这一句,我脑海中响起一声巨大的爆破音,顿感从胸腔到胃里都填满了混浊而燥热的空气。我已经两年没有听到过这个声音。如今它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响起,披着我熟悉的名字的外衣,莽撞地冲进我已彻底告别过去的新的人生里。

对,我居然从未删掉过他从前的电话号码。或者说,我从未发觉自己还留有这个黎靖的电话号码。所有“旧同事”的通讯录,全都藏在一个我永远不会再点开的分组里。

我开始痛恨手机通讯录的分组功能。

一时间我不知该怎样反应,他那边也没了声音。干脆挂了吧。我的手指已经快要接触到屏幕上那个红色听筒的按钮时,那边又试探地问了一句:“Bridget,你……现在在北京?”

还好,他没有故作煽情地搬出标准的肥皂剧台词,比如“你好吗”、“是你吗”之类。

“你怎么会有我的电话?”我在问出口的那一刻忽然醒悟——是谢慧仪。我跟她交换过电话号码。

“我前几天……”

我迅速打断他:“随便了。你找我有事?”虽然这样很不礼貌,但我不想再听一次已经知道的事,或者说不想再多听他说话。

对白果然往狗血的方向一路发展下去了:“我只想知道你好……”

“我挺好的,还有别的事吗?”我依旧飞快地截断了他的话。

“我,”他顿了顿,“今年年初离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