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面筋

おふ

“冷死啦。怎么搞的,尿床啦!”

祥太比平时醒得早,他被阿治的嚷嚷声吵醒了。

他把壁橱门拉开一半,昨天应该被阿治和信代送回去的有里呆呆地站在那儿。把有里又带回家的信代,昨晚没给有里脱衣服就让她睡在了自己和阿治中间。有里就在那里尿了床。

信代把叠好的被子粗鲁地推到屋子的一角。

“对不起呢?”

有里和信代的目光撞在一起,大概觉得自己要挨打了,身体僵硬地站在那儿,闭上了眼睛。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行啦。烦死了。”

看着有里瘦小的肩膀,信代心里已经贴上封条的门开始发出咔嗒咔嗒的声音。明知责备也于事无补了,说话还是不由自主地粗暴起来。她也是在生自己一时冲动将有里带回家的气。她对自己还在犹豫不定感到不安。

“昨天送回去了不就好啦……”

阿治又说起了不负责任的话。

“也许吧……”

信代从壁橱中取出祥太穿旧的卫衣裤。

“那是我的!”

祥太不满地说,他还躺着。

“你都不穿了呀。”

信代不再搭理祥太。她一把抓住有里的胸口,拉到自己跟前,脱下她弄湿的衣服,扔到屋子的一角。

“看见皮带了吗……我的……”

阿治将工装裤拉到一半,刚才起就在起居室里转来转去。

今天十分难得接到了日工的活儿,他要去工地。但从醒来的那一刻起,他就在想方设法找不去工地的理由。信代很清楚这一点,不管阿治说什么都不理会。

“还是不去了吧……今天太冷了……”

来了来了,意料之中。

“帮我发个短信吧……就说我感冒了……”

还要让我帮他发短信,这个没出息的男人。信代捡起脚下的黑皮带,头也不回地扔给阿治。祥太的卫衣穿在有里身上有点大,但总比光着身子强,信代想。

“奶奶,他要出门啦!”

信代说,她用眼角确认了总算系好皮带的阿治。

“知道啦……”

在厨房里烧水的初枝应道。她开始把茶叶装进“魔法瓶”。祥太不明白这个瓶子有什么魔法,但初枝一直这么称呼它。

信代推着磨磨蹭蹭的阿治的后背走向玄关,送他出门。

“把那个扔了,那个那个。”

放在玄关水泥地上的垃圾袋里,装的几乎都是发泡酒的空罐。

“大哥……给你这个……”

阿治从初枝手里接过银色的“魔法瓶”,开始穿鞋。“痛!”他突然惨叫一声,向鞋子里张望。

又是什么花招?

皮带之后是天气,天气之后是鞋子吗?

信代忍受不了玄关冰冷的木地板,脚趾快要冻僵了。她想尽快跑回起居室,可此刻一松懈,这个男人便会脱下鞋子跑回屋子。

“有指甲啊!”

阿治流露出一脸“已经无语”的厌恶表情,用大拇指和食指从鞋底里夹出指甲,高高举到两人跟前。

阿治脸上分明写着不吉利,但初枝只是淡淡回应了声“哦,是指甲啊”。

阿治终于死心了,把指甲扔在玄关的地上,按照信代的吩咐提起垃圾袋走出了玄关。

2月清晨刚过6点的天空,称作清晨还是过于昏暗了。

空气也冷得似乎嘴里呼出的气息都会被冻住。

阿治打开移门,穿过单侧是一排青铁皮的十来米长的狭窄通道,走进了不见人影的小巷。

附近传来狗叫声,这条狗每次必定冲着阿治狂吠。阿治想,自己没见过那条狗,狗也肯定没见过自己,它为什么对自己狂吠不止呢?

阿治“切”地咂了一下嘴。

电线杆下放着一只收垃圾的蓝色网兜。阿治看了一下标志,今天是扔可燃垃圾的日子。他手里提着装有空罐头瓶的垃圾袋,稍微迟疑了一下。“不管那么多了。”他出声嘀咕道,用力将垃圾袋扔到网兜里,随即向车站走去。一大早,电车经过时的轰鸣声比平时听到的更加震耳欲聋。

指定的集合地点就在站前出租车上车点侧面的吸烟处。集合时间6点半刚过,便来了一辆可以坐10人的大篷车,载上聚集在此的国际色彩浓郁的男人们跑了起来。

最后上车的阿治只能坐在班长神保旁边。这个只有二十多岁的男子,短发,鼻子下留着胡子。他总是皱着眉头,阿治从未见过他的笑容。这会儿,他咂巴着嘴,正用手机给公司打电话,汇报没有按时出勤的自己手下的情况。

“嗯……不是,是手机短信,说不干了。反正来了也派不上用场。下次见了肯定要揍他一顿。”

原本打算用手机短信请假的阿治,像戴着能面一样面无表情,喝了一口倒在保温杯盖子里的茶水。

抵达工地后,先是开晨会,做令人毫无兴致的广播体操,随后,阿治和20个左右的工人一起乘上电梯。电梯里放着经过八音盒重新编曲的《还有明天》的音乐。“哐当哐当”往上升的电梯,虽然有铁格子的外壳,但也没有身处室内的感觉。对于有点恐高症的阿治来说,几乎和在露天没有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