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马骑师(第2/3页)

“来点矿泉水?”西尔维斯特问道,“还是别的什么?”

骑师没有回答。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金烟盒,“啪”的一声打开。烟盒里有几根香烟和一把很小的金质折叠刀。他用刀把一根烟切成两半。点燃香烟后,他抬手叫住一个从桌旁经过的侍者:“肯塔基波旁。”

“听着,孩子。”西尔维斯特说。

“别叫我孩子。”

“讲点规矩。你应该懂规矩吧。”

骑师左嘴角往上一扯,摆出一副夸张的嘲笑。他低头看了看桌上放着的饭菜,又迅速抬起头来。有钱人的面前是一盘奶汁烤鱼,上面点缀着欧芹。西尔维斯特点的是班尼迪克蛋。桌上还放着芦笋、涂了黄油的新鲜玉米和一盘黑橄榄。正对着骑师的桌角那里放着一盘炸薯条。他没有再朝食物看一眼,但眯起的眼睛却紧盯着桌子中央放着的那盆盛开的淡紫色玫瑰。“我想你们是不会记得一个叫麦圭尔的人了吧。”他说。

“嗨,听着。”西尔维斯特说。

侍者端来了威士忌,骑师用他结实、长着茧子的小手把玩着酒杯。他手腕上戴着的金手链和桌子边碰出细微的响声。把杯子在手掌里转了几圈后,骑师突然两大口喝完杯子里的威士忌。他猛地放下杯子。“不会,我想你们的记忆不会那么长,也记不住那么多的事情。”他说。

“的确是这样,比岑,”西尔维斯特说,“你今天怎么了?你听到那个孩子的消息了?”

“我收到一封信,”骑师说,“我们刚才谈到的这个人周三拆除了石膏。一条腿比另一条短了两英寸。就这些。”

西尔维斯特的舌头发出啧啧声,他摇了摇头:“我能理解你的感受。”

“你能?”骑师的眼睛看着桌上的盘子。他的目光从烤鱼扫到玉米,最后停在那盘炸薯条上。他的脸绷紧了,再次快速地抬起头。桌上的一朵玫瑰凋谢了,他捡起一片花瓣,用拇指和食指搓碎,放进嘴里。

“唉,这样的事情时有发生。”有钱人说。

训练师和经纪人已经吃完了,但他们盘子前面的公用盘子里还剩着一些食物。有钱人把他粘着黄油的手指伸进水杯里,又用餐巾擦了擦。

“好吧,”骑师说,“有没有人需要我把盘子传过去?或许你们还想再加点菜。再来一大块牛排,先生们,还是——”

“别这样,”西尔维斯特说,“讲点道理。你为什么不上楼去?”

“是呀,我干嘛不上去呢?”骑师说。

他一本正经的嗓音升得更高了,夹带着歇斯底里的嚎叫。

“我为什么不上楼去我该死的房间,转上几圈,写上几封信,然后像个好孩子那样上床睡觉?我为什么不——”他把屁股下面的椅子往后一推。“哦,蠢货,”他说,“你们这群蠢货。我要去喝杯酒。”

“我只能说你在葬送自己,”西尔维斯特说,“你知道你这么做的后果。你心里很清楚。”

骑师穿过餐厅走进酒吧。他要了一杯曼哈顿,西尔维斯特看见他脚后跟并拢站在那里,身体坚硬得像一个玩具锡兵,小指头从鸡尾酒的杯子上翘起来,慢慢地呷着杯子里的酒。

“他疯了,”西蒙斯说,“我早就说过了。”

西尔维斯特转向有钱人:“如果他吃下一块羊排,一个小时后你还能在他肚子上看到那块羊排的形状。他不再能够通过出汗把体内的东西消耗掉。他现在体重一百一十二磅半。我们离开迈阿密后他又重了三磅。”

“骑师不该喝酒。”有钱人说。

“食物不再像以前那样满足他了,而且他不能通过出汗把它们消耗掉。如果他吃下一块羊排,你能看见它在他胃里支楞着,就是不往下走。”

骑师喝完他的曼哈顿。他的喉头吞咽了一下,他用拇指碾碎杯底的一颗樱桃,把杯子推到一边。那两个穿运动上衣的姑娘面对面地站在他的左边,酒吧的另一头,两个马探子开启了一场世界上哪座山峰最高的争论。骑师用一张崭新的五十元钞票付了酒账,数都没数找给他的零钱。

他回到三个男人坐着的桌子旁边,不过他没有坐下来。“不。我不会去假设你们能记住那么多的事情。”他说。他的个头很矮,桌面几乎和他腰间的皮带一样高,他用瘦而结实的双手抓住桌角时都不用弯腰。“不会的,你们坐在餐厅里狼吞虎咽,正忙得不可开交呢。你们——”

“说实在的,”西尔维斯特恳求道,“你得合情合理一点。”

“合情合理!合情合理!”骑师发灰的脸在颤抖,随后固定成一种邪恶狰狞的笑。他摇晃着桌子,盘子叮当作响,有那么一阵他似乎要把桌子掀翻。但他突然停了下来。他把手伸向离他最近的盘子,不慌不忙地拿起几根炸薯条,塞进嘴巴里。他慢吞吞地嚼着,上嘴唇翘了起来,随后转身,把嘴里嚼烂的食物吐在平整的红地毯上。“浪荡公子。”他说,他的嗓音尖细破碎。他把这几个字放在嘴里慢慢转动着,仿佛它们是有滋味的,还具有带给他满足的实质性的东西。“你们这些浪荡公子。”他又说了一遍,然后转过身,迈着僵直的步子,大摇大摆地走出了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