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碎片(第2/3页)

晨曦打断我:“她不是那种人,不然也不会跟你三年。”

我笑着说:“就是因为有三年了啊,她看不到希望。说起这些,我真是感到很惭愧。我对不起她。”

邓杰摇头:“你错了。这些都是小问题,最大的原因还在于她本身。”

我惊讶:“什么意思?”

邓杰喝了口酒,说:“想想看,你给她爹妈买了大屋,你每月给她几万零花钱,分手的情况会不会出现?”

我想了又想,欣然根本不是那种很在乎物质的人,那么说来,我和她之间,即便物质极度丰富,恐怕也难以控制?

直到这时,我才知道某些事情确实出错了。

我喝了一口酒,问邓杰:“你想说什么?”

邓杰说:“她跟了你三年,我和晨曦都看到她改变了很多,变好了。她让自己改变了三年。”

我如遭电击,心里突然冒出很多可怕的想法。

欣然为了我改变了三年,她终于意识到她再也改变不下去,她要过她本来的生活了!

一直以来,我都把欣然看作是自己的精神支柱,为了她,我慢慢地改变自己,我努力做一个传说中的好人。

原来,欣然也是如此。

我们同时把完美人格当作规则,努力将自己套进去,做了三年的尝试,欣然终于发现,这些规则是枷锁,完全与她的本性冲突。

晨曦那天说过,我和欣然,都是病了的小羊。

我们在人生的最低谷相遇,我们互相温暖,我们都认为对方就是自己的牧羊人,然后,我们结伴而行,从歪斜的人生之路,慢慢向正道靠近。

我整个上半身压在桌子上,勉强喝完一杯,惨笑着说:“羊群中有些羊是不愿受牧羊人管制的。这样的羊会进入死胡同,而把自己的路看成是一条美丽、光明的道路,事实上是一条危险可怕的路,因为它们不听牧羊人的声音,拒绝受他的控制。

“何况,根本没有牧羊人,它不愿意接受牧羊人的约束,又怎么会听另一只小羊的安排?”

邓杰抽着烟,说:“这只是有些羊,不是全部,你完全可以找到你的牧羊人。”

晨曦努力笑着,说:“明年的时候,你带着你的女朋友过来,我们找个地方好好玩。”

我喝了好几杯酒才略微冷静了些:“晨曦,你不用安慰我的,我知道我垮了,我现在能做的,不过是让另一只小羊找到回圈的路。”

我忍着要哭的感觉:“我和她,就快要和你们一样的时候,她放弃了。”

这顿饭,吃得不容易。

我想起了《阿甘正传》中的珍妮。

小阿甘出生后,这个摇滚女歌手变成了一个餐厅的女招待,戴上了围裙,目光重新变得清澈。

珍妮到死亡的那一刻,才找到回家的路。

有些人,一辈子也找不到回归之路。

这种人,就是病人。

我的头慢慢低垂,我想起那条噩梦般的短信。

短信说我走在炼狱的道路上,我想,若是回归前必须经过炼狱,那我就走下去吧。

在杭州的最后一夜,发生了很多事,和邓杰还有陆晨曦吃了饭、喝了酒,然后我们找了家咖啡厅喝茶。在最无助的时候,我把最完美的微笑展现出来,告诉他们冻顶乌龙茶原来真的比铁观音好喝,然后又告诉他们,欣然对我来说已经是陌生人,她以后做什么再与我无关。

当我回到酒店,我打了欣然家里的电话,欣然的父母告诉我,现在她一个人住在另外一套房子里,说是想冷静一段时间。

我决定这一切到此为止。

我把所有的灯都关上,房间里很黑,我靠在床上,突然想起自己已经有几十个小时未曾睡觉了。

我推开窗,看着夜晚的杭州。

与广州相比,杭州的夜,显得很冷清。我站在窗前,能听到汽车驶过的呼啸声。在远远的地方,有一处光亮。

最后,我冲进洗手间,将马桶盖拉下,整个人坐在马桶上。

我很孤单,也很害怕,于是我掏出手机,给我香港的朋友——我的兄弟黄华生打了个电话:“你睡了吗?”

话筒里传来的声音很吵闹,他说:“等一等。”

过了几分钟,他才说:“好了,这里比较安静。我找了个马桶坐下来。”

我无语,半晌才说:“你也坐马桶吗?”

黄华生说:“这里只有卫生间最安静,好不容易才找了个马桶。今天叫了几个港大的妹妹出来,正在热恋中。”

我说:“你跟我说说话行吗?我挺害怕……挺无聊的。”

他随口说:“说话是好事嘛。怎么了?思春了?我就知道你小子早晚会原形毕露,要不明天过来,明天这边有个大party。”

我说:“老黄,你什么时候结婚?”

黄华生说:“早得很。我没事找个老婆做什么?不过,老家那个女朋友一直在催我,逼着我明年和她结婚。唉,这种事,能拖就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