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第3/4页)

那天下午,比尔·格雷斯马克满怀疑惑地来到警察局。接到那个电话,他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幅画面,伊莎贝尔的尸体躺在木板上,等待认领。电话里的人似乎还在说话,可他几乎什么也没听清:死亡是他能想到的最显而易见的答案。第三个孩子了,不,不行。他不能失去他所有的孩子——上帝一定不会允许发生这样的事情。他对有关伦费尔特家那个孩子的事情毫无概念,满脑子想到的都是汤姆和一具尸体。

警察局里,他被领到后面的一个房间,伊莎贝尔两只手放在膝上,坐在一张木头椅子上。他刚才一直坚信她已经死了,此时见到她,眼里一下盈满泪水。

“伊莎贝尔。”他低声说着,将她抱在怀里,“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察觉伊莎贝尔的反常:她没有回抱住他,也没有看他。她颓然跌坐在椅子上,脸色苍白,一丝生气也没有。

“露西在哪儿?”他先问女儿,然后又问卡斯通警官,“小露西在哪儿?还有汤姆呢?”他的脑子又快速运转起来:他们一定是淹死了。他们一定——

“舍伯恩先生在牢房里,先生。”警察在纸上盖了一个章,“拘押听证会后,他会被移交去奥班尼。”

“拘押听证会?真是见鬼了!露西在哪儿?”

“那孩子跟她母亲在一起,先生。”

“孩子显然没和她母亲在一起!你们对她做了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伦费尔特太太才是孩子真正的母亲。”

比尔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脱口说道:“我要求你立刻放了汤姆。”

“恐怕不行,先生。舍伯恩先生被逮捕了。”

“逮捕?到底为什么?”

“目前的罪名是伪造联邦记录,以及失职行为,还有拐带儿童。另外,我们在杰纳斯岩挖出了弗兰克·伦费尔特的遗骸。”

“你疯了吧?”他转向他的女儿,突然明白了她为何如此苍白恍惚,“不要担心,亲爱的,我会解决的。这显然是个可怕的错误,我会弄清楚真相。”

“你并不了解情况,格雷斯马克先生。”警察说。

“我还真不了解情况。这算什么事!因为某个荒谬的故事把我的女儿弄到警察局来。还诽谤我的女婿。”他转身对女儿说,“伊莎贝尔——告诉他这全是无稽之谈。”

她呆呆地坐在那里,面无表情。

警察清了清喉咙。“舍伯恩太太什么也不肯说,先生。”

牢房里一点声音也没有,沉寂就像浓稠的水银般压抑在他心头。这么久了,他早已习惯生活中充斥着海浪和风的声音。忽然,仿佛一切都消失了。红桉树高高的树枝上,鸣鞭鸟高声鸣唱,宣布这是它的领地,他却仿佛全然没有听到一般。

这是他熟悉的孤独,让他想起那些他一个人待在杰纳斯的日子,他甚至怀疑和伊莎贝尔、露西一起生活的那些年只是他的想象。他把手伸进口袋,摸出露西的淡紫色缎带,想起她将缎带递给他时的笑容。“帮我拿一下这个,爸爸。”哈利·卡斯通之前想要没收这根缎带,被纳吉阻止了。

汤姆为自己做过的事情感到痛苦不堪,同时又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感。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感觉纠结在一起,令他感到莫可名状,也无法调和,却又被第三股更强烈的力量压倒——是他夺走了他妻子的孩子。他的心,像是被硬生生拉开了一道口子。他开始想,他为什么会造成这样的痛苦,该死的,他都做了些什么。他怎么会让伊莎贝尔再次陷入这痛苦的深渊。

他试图弄明白这一切——所有这些爱,是如此扭曲,就像透过棱镜折射的光。

伊莎贝尔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弗农·纳吉就认识她了。“你能做的就是带她回家,”他严肃地对比尔说,“我明天再跟她谈。”

“那——”

“带她回家吧,比尔。把这可怜的孩子带回家吧。”

“伊莎贝尔。亲爱的!”她刚一跨进前门,母亲就冲上前抱住她。维奥莱特·格雷斯马克和别人一样疑惑重重,可她看到女儿的样子时什么也不敢问。“你的床铺好了。比尔——把她的包拿过来。”

伊莎贝尔神情恍惚,脸上木然空洞。维奥莱特领着她坐在椅子上,然后很快去了厨房,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个杯子。“喝点温水和白兰地,你会感觉好点。”伊莎贝尔机械地一口喝完,将空杯子放在一旁的茶几上。

房间里很温暖,可是维奥莱特还是拿来一条膝盖毯盖在她的腿上。伊莎贝尔抚摸着羊毛毯,食指沿着毯子上的格纹不断摸索着。她是如此全神贯注,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她母亲的问题。“要我给你拿什么东西吗?宝贝,你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