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2/3页)

“但是这太傻了,反行!”伊莎贝尔大叫。

“宝贝,你得完全理解什么是反行。”她的奶奶强调。

“我能去打板球吗,奶奶?只玩一会儿,玩一会儿我就回来。”

“板球可不是女孩子玩的东西。来,我们继续练习。肖邦练习曲。”她只能往前坐了坐,然后打开一本乐谱,乐谱上用铅笔标满了记号,还沾上了小小的巧克力指印。

伊莎贝尔又摸了摸琴键,心里忽然有一种渴望。她渴望音乐,更渴望那段过去的时光。在那段时光里,她可以冲到外面,提起裙子,充当她哥哥们的守球员。她按下其他琴键,仿佛这些琴键能让她回到过去。可是,她只听到琴键打到木头上发出的低沉的噼啪声,琴键底部的毛毡已经磨损殆尽。

“没用了,还有什么意义?”她对走进来的汤姆耸了耸肩,“它没用了,我也是。”她开始哭泣。

几天后,他们俩站在悬崖边缘。

汤姆用锤子将一枚用浮木制成的小十字架敲进泥土里。在他妻子的要求下,他在十字架上刻上了:“1922年5月31日。永远铭记。”

他又用铁锹挖了一个坑,准备种下她从花园里移过来的迷迭香丛。他一下又一下地抡着铁锹,不断地重复着这个动作,有些记忆突然在脑海里闪现,一种难以抑制的恶心感在他身体里升腾。这其实并不需要多少体力,可是他的掌心濡湿一片。

伊莎贝尔从悬崖高处望下去,“迎风”号又一次靠岸了。拉尔夫和布鲁伊熟门熟路,很快就会上岸。她知道,没有必要去迎接他们。他们放下船踏板,让她惊讶的是,跟他们一起上岸的还有一个人。而他们并没有预约维修人员。

那三个人走上码头的时候,汤姆正沿着小径爬上悬崖。那个陌生人提着一个黑色的包,似乎还没有从这段海上航行中缓过来。

汤姆走上来,伊莎贝尔紧绷着脸,一脸的愤怒。“你居然敢这么做!”

汤姆的脚步有些蹒跚。“我怎么了?”

“我早告诉过你不要那么做,你不听!你让他回去。别让他到这里来烦我。我不需要他。”

伊莎贝尔生气的时候看起来就像一个孩子。汤姆很想大笑,但是他的笑容更加激怒了她。她把双手背到身后。“你竟然背着我叫了医生来,我说过我不需要医生。我不需要他对我检查来检查去,然后告诉我一些我早就知道的事情。你应该觉得羞耻!你自己去招待他们吧,所有人。”

“伊奇,”汤姆叫道,“伊奇,等等!亲爱的,别这样。他不是……”

“怎么样?”拉尔夫走到汤姆面前问,“她怎么说?我赌她一定高兴坏了!”

“没有。”汤姆双手握着拳插进口袋。

“可是……”拉尔夫惊讶地看着他,“我以为她会很高兴呢。希尔达费尽口舌才说服他到这里来,我老婆一般可不太愿意做这种事。”

“她……”汤姆想着要不要解释,“对不起,她误会了,发了一大通脾气。每次这样,我就只能闭嘴,让事情自己过去。所以恐怕午饭得吃我做的三明治了。”

布鲁伊和那个人走了过来,互相介绍之后,四个人走进小屋。

伊莎贝尔坐在“危险”小海湾旁边的草地上,“危险”这个名字还是她当初起的。她很生气。她讨厌这样的事情——你的私事好像一定要变成大家的事情。她讨厌拉尔夫和布鲁伊知道这件事。而汤姆居然违背了她的意愿叫来了医生,也许他们整个旅程都在讨论她,天知道他们还会说些别的什么。

这时天色还早,她坐在那里,望着海面。微风轻轻拂过,平静的海面泛起阵阵柔和的波浪。几个小时过去了,她越来越饿,渐渐地有些昏昏欲睡。可只要那医生还在小屋里,她就不回去。她开始倾听各种不同的声音,风声、水声、鸟叫声。然后,她听见别的声音:一阵短促的音符声,连续不断地重复着。是从灯塔传来的,还是从小屋里?那声音跟平常工作室里金属的叮当声不一样。她又听到,这次是另一个音符。杰纳斯的风声会很容易掩盖掉其他声音。两只海鸥落在近旁,叽叽喳喳地争抢一条鱼。渐渐地,那个声音消失在这些噪声里。

她凝神倾听,直到她又在空气中捕捉到了那个声音。不会错的,那是一个音阶:不是那么动听,但是一次比一次好。

她从没听拉尔夫和布鲁伊提过钢琴,而汤姆绝对不会去弹钢琴。一定是那个讨厌的医生,把他的手指放到了不该放的地方。她从没在那台钢琴上调出过声音,而现在它听上去像在歌唱。伊莎贝尔愤怒地跳了起来,她要去把那个入侵者赶走,从她的钢琴边,从她的生活里,从她的家里赶走。

她从其他屋子前跑过,汤姆、拉尔夫和布鲁伊正在那里堆放一袋袋的面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