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第4/6页)

眼泪顺着她的双颊流下来,他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摇晃。

“亲爱的,你高兴吗?”他问道。

她靠着他赤裸的胸膛点点头说:“是的。”说完整个人忽然呆住了,“我爸爸,”她抬头看着塞缪尔说,“他现在一定在担心咱们呢。”

“没错。”他回答,试着和她一起调整自己的心情。

“这里离我家几英里?”

“大概十英里,”塞缪尔说,“或许八英里吧。”

“我们走回家吧?”她说。

“你疯了。”

“摩托车的挂斗里有我们的运动鞋。”

穿着皮裤没法跑步,所以他们只套上了内衣裤和T恤,就这么光着双腿向前奔跑,我们家里还从来没有人像他们这么大胆。塞缪尔像这些年来习惯的那样在前面带跑,路上几乎没有车,但偶尔有车子经过时,路旁的积水会溅起一道水墙,淋得两人几乎喘不过气来。两人倒不是没在雨中跑过步,但雨势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大。刚开始,他们的步伐还算轻快,虽然腿上沾满了泥巴,他们依然边跑边比赛谁能找到树荫避雨,就这样,两人在一个又一个树荫下进进出出。跑了两三英里之后,两人安静下来,按照多年训练出来的自然节奏,提起劲来一步步向前跑,只专心听着自己的呼吸以及湿球鞋踩踏路面的声音。

跑着跑着,琳茜不再刻意避开地上的水坑。水花四溅,她忽然想到以前常去的游泳池就在这条路上,我们家曾是那里的会员。我死之后,家人们承受不了众人异样的眼光,就不再去了。此刻,琳茜并没有抬起头去寻找那个熟悉的篱笆环绕的游泳池,而是低头回想起另一件往事:有一次,她和我穿着带有小褶边裙的连身泳衣在水下练习屏气,还张大眼睛看着对方,我们刚刚学会这个把戏,琳茜还不如我得心应手。我们的头发像水草一样在水中摇曳,小褶边裙随着水波摆动,两个人拼命屏住呼吸,脸颊都胀得鼓鼓的,拼命屏住呼吸。过了一会儿,我们手拉着手一跃而起,破水而出。浮出水面之后,我们的耳朵都轰隆作响,一面大口大口地吸气,一面开怀大笑。

我看着漂亮的妹妹快步奔跑,她呼吸规律、步伐稳健,显然还记得以前在游泳课上学到的技巧。她尽力穿过雨幕打量周围的一切,双腿起起落落,努力依照塞缪尔设定的速度前进。我知道她如今已不再逃离我,也不再奔向我,就像中枪后的生还者一样,八年前我在她心头留下的伤口,现在终于只剩下一道疤痕。

两人跑到离家只有一英里时,雨势已经变缓,邻居家有人向外张望,查看街上的状况。

塞缪尔放慢速度,琳茜也跟着慢了下来,他们的T恤紧贴在身上。

琳茜的一条腿有点抽筋,但过一会儿就好了,便又跟着塞缪尔全力往前冲去,忽然间,她感到全身战栗,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我们要结婚了!”她说,他停下来,一把将她拥入怀里。两人热情地拥吻,全然不顾过路的司机对他们猛按喇叭。

下午四点,我家的门铃铃声大作。霍尔系着我妈妈的一条白色旧围裙,正在厨房里帮外婆切巧克力蛋糕。他闲不下来,喜欢帮忙,而外婆正好也喜欢指挥他做东做西,两人刚好是绝佳组合。在一旁观看的巴克利则喜欢吃。

“我来开门。”爸爸说,雨一直下个不停,他喝了几杯外婆调的掺有冰水的威士忌来提神。

他的精神颇为振奋,体态也很优雅,好像退休的芭蕾舞演员,多年后依然保持着良好的身形。

“我好担心啊。”他打开门,说道。

琳茜狼狈地把双臂抱在胸前,爸爸忍俊不禁,连忙把目光移开,从门边的柜子里拿出了几条备用的毯子。塞缪尔先帮琳茜裹上毯子,爸爸又笨手笨脚地把毯子披在了塞缪尔的肩上,门口的石板地上积了一摊水。琳茜刚把毯子披好,巴克利、霍尔和外婆就过来了。

“巴克利,”外婆说,“去拿几条毛巾过来。”

“你们真的冒雨骑回来了?”霍尔难以置信地问道。

“不,我们跑回来的。”塞缪尔说。

“你说什么?”

“大家到客厅坐吧,”爸爸说,“我来生炉火。”

琳茜和塞缪尔披着毯子,背对着炉火取暖。刚开始,他们全身发抖,外婆让巴克利用银盘端来小杯的白兰地,大家一边喝,一边听琳茜和塞缪尔讲述摩托车、林中造型典雅的老房子,以及那个让塞缪尔兴奋不已的八角形房间。

“摩托车还好吗?”霍尔问道。

“我们已经把车子推到了树下,”塞缪尔说,“但还是需要一部拖车过去。”

“我很高兴你们俩平安无事。”爸爸说。

“萨蒙先生,为了你,我们才冒雨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