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醒醒(7)

  让我措手不及的是,放假那天,江爱笛声居然来接我。

  因为不用像别的同学一样赶长途车,所以我基本上没有收拾东西,宿舍里很乱,过期的服装杂志堆成了小山,还有断掉的铅笔和用过的素描课作业纸,和不知到哪里弄出来的陈旧丝袜。江爱笛声敲门的时候,我们宿舍的女生都在,他穿了一件脖子里一圈鹅黄色的紫V领T恤搭配一件中长墨绿色大衣,不知道是哪门子的潮流。就在女生们正在猜测他到底是来找谁的时候,他径直走到我身边。

  “醒醒。”他说,“我来接你。”

  东北胖妞拖着她的箱子经过我面前的狭小过道,她故意用肩膀用力的撞我,我躲闪不及,差一点就没站稳,腰撞到外桌子脚,痛得我倒吸一口凉气,可是她就像没看见,若无其事拖着箱子继续往前走。

  “喂!你等等!”江爱笛声拍拍她的背。

  东北胖妞回头一笑:“有事?”

  江爱笛声严肃的说:“你撞了她,你应该向她道歉?”

  “是吗?”东北胖妞牙尖嘴利地说,“你随便进入女生宿舍,是不是也该道个歉呢?”

  “好,我先说对不起,现在轮到你了。”江爱笛声面无表情地道歉,仍然不打算放过她。我拉回江爱笛声,这种人的道歉,我还不稀罕。

  胖妞“哼”一声,终于拖着箱子扬长而去。

  “素质问题?还是情敌?”他会砖头对我说话是已经换了种调侃的脸色。我紧闭着嘴不说话,他又说:“我看你以后不要住校了,就住家里算了,反正又离得不远。”

  他是真不知道,我早已历经沙场,和天中的妖蛾子比起来,东北胖妞只是实习级别。我连蒋蓝的行李都敢往外摔,更何况她?我只是懒得跟她较量而已。不然她的脖子就要给我随时小心点。

  我承认我也变得狠毒。但如果不这样,我该如何自保呢?

  “就这么点行李吗?”他看着我手里的包说,“我爸非让我来,我还差点租个车。”

  这对父子真夸张。

  一只小包,一台电脑,是我全部的家当,他把它们都拿在手里,不让我碰。我跟他默默的往校外走去,一面走一面思考着我该如何告诉他我要去海边的事。我们坐上出租车,我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先说话了:“醒醒,我有一个惊喜想要给你。”

  “什么?”我说。

  “有个大礼物,在家里。”他神秘的说:“你猜是什么?”

  我把头扭到窗外:“懒得猜。”

  他也不说话。但事实上,我一路上都在猜,会是什么?除了阿布的风筝和纸飞机,我好想从来都没能收到过男生的礼物,更不能揣测一个男生会给我带来什么惊喜。或许,是一个大大的恶作剧也说不定?海归的人都不爱按常理出牌。为防止刚进门就兜头丢过来一个大蛋糕或者什么别人长毛怪物的刺激,我还是小心的好。

  反正我不存在任何期望,所以也绝不会有任何失望可言。

  不过我已经暗下决心,如果是昂贵礼物,我决不会接受的。

  我们下了车,走进小区,电梯上了十七层,他一直没说话,只是保持神秘的微笑。就要扭开门把的时候问我:“真的不猜了?给你三次机会,猜中有奖。”

  “礼物?”我向他确认。

  “是啊。”他说。

  “好吧。”我说,“夏吉吉的画册”他知道我喜欢夏吉吉的画,那晚聊天的时候,我曾不止一次的提到过。

  他摇摇头。

  “新大衣?”他看过我做的大衣,觉得样式尚可,但布料不精致,所以整体效果不算太好。

  他再摇头,叹息说:“想象力普通。”

  我泄气:“不猜了。”

  他却得意的扭开门,大声喊:“大变活人。”

  他在跟谁说话?我伸长脖子往里张望```

  是她!

  我无法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却不得不相信——她的头发留长了,围着一条粉蓝色的围巾,端坐在餐桌前,只是那微笑,还是那样一如当年,丝毫未便。

  我站在原地举棋不定,不知道该向前还是该退后,不知道该哭泣还是该微笑,不知道该沉默还是大声喊她的名字。

  因为这个人她不是别人,她是,我的米砂。

  我的米砂,就这样从天而降般出现在我面前。

  她不再是短头发的她,而是留了一头微卷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