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蓝(12)(第2/2页)



  “要多少钱?”我问。

  “准备十万吧。”

  钱,又是钱。我跟钱到底上辈子有什么过节?错也是因为它,罪也是因为它,最终想得到的,无非还是它。

  那天晚上,我一直陪着阿布,他的精神状态不错,说话也不语无伦次了。侧面看上去,还有一些小帅。要是他永远都不再记得过去,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我真希望,能像他一样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也许这样会比现在幸福很多,不是吗?

  我支着下巴,漫不经心地问他:“你还,记得莫醒醒?”

  “谁?”他他转头问我。脸上是那种努力回忆的表情。说实话,我是怕提到这个名字的,我怕他又会爬起来去跳楼,但我又忍不住想提,因为在我的潜意识里,我希望他完全忘掉她,我讨厌他对她念念不忘,虽然我自己也说不清这种讨厌的感觉从何而来。

  “莫醒醒啊。”我说,“一个头发很长的,眼睛很大的,看上去很丑的女的。”

  “你撒谎。”他说,“头发长,眼睛大,看上去怎么会很丑。”

  “那你还记得蒋蓝吗?”

  “记得。”他说,“不就是你吗?”

  我惊讶地看着他。

  “你那天告诉过我了。”他说,“我记性不至于那么坏吧。”

  “那你,还记得算了酒吧吗?”我说,“一个不大的酒吧,你跟一个叫蒙胖胖的赌钱,后来输了```”

  “不可能。”他打断我,“我赌钱从没输过!”

  “你到底记得多少?”我看着他的眼睛问。

  他忽然伸出一只手来,温柔的摸了一下前额的头发,低声地,用从没有过的语气对我说:“你一定是我的女朋友吧,你对我真好。”

  我摇了摇头。

  他笑,继续说:“我以前追你的时候,肯定吃了不少苦吧?你这么漂亮,喜欢你的肯定很多。”

  我继续摇头。

  “等我好了,我会好好对你。”他像个孩子一样对我保证,“要是有人敢对你不好,就像今天那个黑婆娘一样,我一定饶不了她!”

  我的心里滚过一阵异样的感觉。竟然想要落泪,这个感觉在面对一个清醒的阿布的时候从来都没有过。但其实我是不喜欢这种感觉的,以为它会让我变得傻头傻脑。我还是喜欢那个清醒时的精明的我,有一般人不具备的想象力和一种特殊的聪明,让我的表情不受思想控制,随时随地收放自如,宛如变脸。

  “犯傻了?”阿布伸出一根手指,弹了弹我的脑门说,“告诉我,以前追我的女人多不多?”

  我不想打击一个病人,从人道主义出发,我答他:“怎么说呢,还行吧。”

  “你不吃醋?”他问我。

  “还好。”我说。

  他忽然哈哈的笑:“你一定吃莫醒醒的醋,对吧。”

  我盯着他的眼睛说:“你叫她莫莫。”

  我眯起眼回避我的直视,把头用力昂起来对着天花板,过了一会儿他又把头低下来,很勇敢的看着我,用发誓一样的音调对我说:“不管她是谁,我以后都只对你好。”

  我笑了。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我的脸,也傻笑。

  那晚我一直呆在阿布的病房。我们聊了很长时间的天,乱七八糟,不知所云,牛头不对马嘴。这样的聊天看上去没意义但对于我和他而言,都是需要的。我说的他听不明白,他说的一点也不着调我更不指望明白,但这样很好,至少我们可以有个互相倾诉的对象谁也不笑话谁。然后,我趴在阿布的床头睡着了。

  清晨醒来,阿布还在睡,我觉得有些饿,于是起身,到外面去买早餐。我在医院的小面馆吃了一碗拉面,又排队给阿布买了豆浆和油条,可是当我走进病房的时候,却发现病房空了,阿布不在。一个护士在那里收拾他的床,我问她,“人呢?”

  “出院了啊。”她说,“有人替她办了出院手续,刚走,你不知道吗?”

  我跑到窗口去看,正好看到阿布被人塞进一部黑色的轿车,只短短几秒,车子就开出了我的视线。

  一种不祥的感觉升上了我的心,我的脑袋一下子就炸开了。

  阿布失踪了。

  我知道是我害了他,我也知道是吴明明带走了他,但是,我没有证据。我追出医院的时候那辆车早已开得不知去向。我打吴明明的电话,她倒是很快接起来了。不过声音听上去睡意朦胧,好像刚醒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