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蓝(10)(第4/4页)



  我只知道,此时此刻,我多么希望——天会下钱,人却永远不会长大。

  这是一个让人痛苦的希望,所以我决定停止一切思想,睡觉。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婉转的鸟鸣声惊醒的。我在这里住了十几年,从来不知道清晨有这么好听的鸟鸣声。所以醒了好几分钟了还疑心自己还在梦中。比起北京那个又脏又乱租金乱贵的小屋,我第一次感觉到被我在心里诅咒了很多年的家的珍贵。我爬起身来,走到屋外,发现妈妈还躺着,老爸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抽烟,烟头不知道是早上的还是昨天累计起来的,反正一个烟灰缸已经堆得满满的,再也没有空隙。我走过去,替他把烟灰缸倒掉,他拍拍沙发,示意我坐下来。

  “别抽了。”我拿起他的烟点燃一根,在他身边坐下说,“抽太多对身体不好。”

  “好。”他听话地说,“不抽。”

  “她这样多久了?”我指指里屋。

  “就这几天变得严重。”他说,“你大伯找了医生上门来看,好像也没什么起色。整天就这样怪头怪脑的说些疯话,也不知道能不能好起来,噢!”说到这里,他深深叹了口气,忽然用手用力抓住头发,埋下头,当着我的面,呜咽起来。我看着他抽动的肩膀,听着他的呜咽声,慌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爸是个硬气的人,虽然比起我那发财的大伯,大家都觉得他没用,但他啥也没求过我大伯,要不是为了我妈,他也不会答应让我去北京当什么明星。从小到大,我没见他哭过一次。

  我觉得悲伤,更多的是泄气。我把自己的烟头也按灭,从抽纸盒里一下抽出了数张纸,急急地塞到他手里。

  在生活的重担面前,我帮不了他。

  我是个不孝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