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一个叫欧维的男人和一对父亲的老脚印(第2/3页)

欧维被安排坐在总经理办公室门口的一把靠背椅上。他坐在那儿瞪着地板等了十五分钟,直到办公室门打开。汤姆走了出来,拳头坚决地紧握着直到小臂因缺血而泛白,他拼命想抓住欧维的目光。欧维只是继续瞪着地板,直到他被领进总经理办公室。

更多穿着西装的正经人站在房间各处。总经理自己在写字桌后踱来踱去,脸上的神情显示着他的怒火已然按捺不住。

“你想坐下吗,欧维?”一个穿西装的人问。

欧维迎着目光,认出了他。父亲修过他的车。一辆欧宝曼塔,大功率发动机。他友好地冲欧维微笑,轻轻指着房间中央的一把椅子。像是在说他们都是他的朋友,他可以放松一下了。

欧维摇摇头,开欧宝曼塔的男人点头表示理解。

“好吧。这纯粹是走个形式,欧维。这里没人相信你拿了钱。你只需要说出是谁干的就行了。”

欧维低下头。半分钟过去了。

“欧维?”开欧宝曼塔的男人问。

欧维不回答。总经理低沉的嗓音最后打破沉默。

“回答问题,欧维!”

欧维一声不吭地站着,低头看着地板。周围穿西装的那些人,从信任变得困惑起来。

“欧维……你知道你必须回答问题。是你拿的钱吗?”开欧宝曼塔的男人问。

“不是。”欧维用坚定的嗓音回答。

“那是谁?”

欧维不出声。

“回答问题!”总经理命令。

欧维抬起头,背挺得笔直。

“我不是在背后说人闲话的人。”他说。

屋子里寂静了好几分钟。

“你要知道,欧维……要是你不指证是谁,要是再有一个或一些证人说是你干的,那样我们就不得不认为是你干的了。”开欧宝曼塔的男人说,他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友好了。

欧维点头,但没有再说什么。总经理看着他就像看这个牌桌上的老千。欧维丝毫没有退缩。总经理严肃地点点头。

“那你现在可以走了。”

欧维离开房间。

十五分钟前,在总经理办公室里,汤姆毫不犹豫地把罪责全都推卸给了欧维。下午汤姆班头上的两个小跟班突然跳了出来,就像所有急于被大人接纳的年轻人那样,一口咬定自己亲眼看见欧维拿了钱。如果欧维指证汤姆,就是各执一词。但现在面对对方指控的,只有他的沉默。所以第二天早上,工头让他收拾东西去总经理办公室报到。

汤姆站在更衣室门内,在他离开时冲他狞笑。

“贼。”汤姆狠狠地说。

欧维头也不抬地从他跟前走过。

“贼!贼!贼!”其中一个指证欧维的小跟班随声应和,直到一起当班的一位与欧维父亲交好的长者扯住了他的耳朵才住嘴。

“贼!”汤姆煞有介事地吆喝得更大声,几天后这个字还会在欧维的脑海里回荡。

欧维头也不回地走进夜色中,深吸一口气。他怒火中烧,但并不是因为他们叫他贼。他从来不是被别人的称呼左右的人。但丢失了父亲为之献出生命的工作所带来的耻辱,却像一块烙铁般在胸口燃烧。

去办公室的路上,他有足够时间思考自己的人生,这是他最后一次捧着扎成捆的工作服走这段路。他喜欢这儿的工作。正经的任务,正经的工具,一份好工作。他决定等警察处理完他们应对这类盗窃案的例行公事,他要换个地方找个类似的工作。或许他得去很远的地方,他想。他估摸着一份案底需要离得相当远才能不受影响。另外,他在这儿也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他对任何地方都无所留恋,他边走边意识到这一点。但至少他没有成为那种在别人背后说闲话的人。他希望当他和父亲再见面的时候,这一点可以弥补他丢了工作的过错。

他在走廊的靠背椅上坐了将近四十分钟,直到一个穿紧身黑裙戴尖框眼镜的老女人对他说,他可以进办公室了。她在他背后关上门。他孤零零地站在房间中央,工作服还揣在怀里。总经理坐在办公桌后,双手握在眼前。他们彼此注视了很久,就像彼此都是博物馆墙上一幅有趣的油画。

“是汤姆拿的钱。”总经理说。

他的语气不是在提问,只是简短的陈述。欧维没有回答。总经理点点头。

“但你们家的人不会指证别人。”

这也不是在提问。欧维还是没有回答。但总经理注意到他听到“你们家的人”时挺了挺胸。

总经理再次点点头,戴上眼镜,低头看看一厚摞纸,然后开始在其中一张上写字。就像欧维从房间里消失了一般。欧维久久地站在他面前,以至于他真开始怀疑总经理没有意识到他的存在。最后他轻轻咳嗽了一声。总经理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