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婴儿很美味

我连自己第一次在孩子面前吸冰毒的情景也不记得了。

这主要是因为我其实从未吸过冰毒。但是在这一章里,我要写人们如何害怕成为失败的父母,而这句话是一个好的开头,因为它把抚养孩子的标准降到很低很低。无论你在孩子面前做过什么事情,只要和冰毒无关,相比之下就还算不错。

我的女儿海莉今年九岁。至今为止,她尚未表现出任何我在她这个年纪开始发作的焦虑或会严重损害健康的胆怯。认识我的人与她待在一起时,他们总惊讶于她有多么强的适应能力以及她有多么开心。这是一种极具侮辱性的赞美,但我很难与之争辩,所以我一般只会说:“我应该谢谢你吗?”

坦白地说,我认为父母在孩子乐观性格的培养上能给予的影响非常小。我父母用完全相同的方式养育我和我妹妹,但结果我们两个人的性格截然相反。这并不是说,即使你是个浑蛋,你的孩子也不会变坏,因为孩子是小海绵,会在最不恰当的时候,模仿你所有最糟糕的举止。我只是相信在一般情况下,你孩子身上的优点很少是因为你的教导,更多是因为你没有故意挤掉他们与生俱来的一些随机的让他们变得优秀的东西。

有些人认为这是一个站不住脚的借口,是我这种人用来解释自己为什么没有让孩子参加287项各种各样的课外活动和辅导班的借口。那些人说得对。我很抱歉。关于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可能会认为我是出于自我保护或敢于与众不同。但事情的真相是,我不是一个擅长坐在露天看台或舞蹈教室门口的母亲,我不会勉强和其他一些看似相互认识(并偷偷相互讨厌)的永远不会穿睡衣出门或者穿不搭调的鞋子的家长闲聊。我会一直说一些令人尴尬而又不合时宜的话,比如,“我觉得这只是为了好玩而已”或者“不,实际上我觉得那个小宝宝还没有胖到不适合跳芭蕾的程度”。

我记得萨特说过:“他人即地狱。”我怀疑他是在和其他过分投入的家长共处了一个小时之后写下的这句话。那些家长永远不会停止大吼大叫,他们吼叫的对象包括运动教练、授课教师和其实只是想吃刨冰的哭哭啼啼的四岁孩子。

即使你让自己的孩子参加一两个课外培训班或俱乐部,你还是会一直听到人们谈论其他一些更好更尖端的俱乐部。孩子们在那里一边跳棍棒操,一边背诵中国古诗。于是你立即开始担心,如果你不让孩子参加那种俱乐部,孩子最后会无家可归、失去双腿、被变成地毯或者其他什么的。反正结果一定很糟糕,因为几乎我认识的所有父母好像都争着想知道自己能把多少这样的破玩意儿打包进自己孩子的生活。

我并不是在对那些人指指点点,因为我自己也不是没有尝试过这种做法。海莉参加过的培训班包括体操、钢琴、爵士乐、街舞、芭蕾、摔跤、合唱等,但没有一门课程对她的吸引力能持续一年以上。她很喜欢上舞蹈课,但她似乎创下了摔倒次数最多的纪录。说实话,她聪明、漂亮、善良,不过即使在铺了胶布的平地上,她仍有办法仰面摔在地板上。

她五岁那年,开始参加那种不准家长进入教室的芭蕾舞课程。(因为有些家长喜欢大吼大叫,而大部分舞蹈室认识到了这一点。)家长可以在大厅里通过闭路电视观看上课的实况。也就是说,我们能够在整整一小时内,一直盯着电视机上一群跟不上老师的法语指示的幼儿园小朋友。维克托和我观看小孩子们在地板上做连续跳跃的动作。轮到海莉了,她做得确实非常好,但因为她一直专心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最后撞到墙上弹了回来,一头栽进了一个大型的橡胶垃圾桶。我们唯一能看见的是她胡乱蹬着的小细腿。我们吓坏了,可是海莉认为这很欢乐(在她被别人拖出垃圾桶里之后)。大厅里的其他家长认为这件事情一点也不欢乐,他们很不高兴看到课程因此被打断。为了调节气氛,我说:“喔,我喜欢那个小孩,她好像喝醉了,我说得对吗?”没有人发出笑声。

后来,很快我们让她转而学习她的确很擅长的一门课程——戏剧。她在舞台上的表现很自然,她喜欢在成百上千的观众面前表演。我怀疑她是不是出生时被别人调换了。

我小时候生活在得克萨斯州的乡村,当时似乎完全不存在培训班之类的东西。我不认识任何一个参加舞蹈培训班的人。也没有人懂武术。你可以在学校里参加乐队培训,但前提条件是你有钱购买或者租赁乐器,而我的家庭负担不起,因此当一些孩子去参加乐队培训时,我只能和一些比我更穷的孩子待在一起,参加一门叫作“音乐回忆”的课程。这门课程基本上由一个装满老唱片的房间和一位时常昏昏欲睡的老师构成。我们听着吱吱呀呀的莫扎特唱片,互相展示着弹簧小刀的功能,并学习如何撬锁。这听上去有一种夸张的戏剧效果,但事实就是这样。当时,我为自己感到有些难过,因为所有神气的孩子都拥有装着通气音栓和长笛的锃亮的盒子。不过,我在“音乐回忆”课上学到了很多东西——有很多场合需要我撬锁,却从来不需要我吹奏低音管。所以,我认为这一段经历终究是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