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了一种睡眠障碍症,它也许会杀了我或其他某个人(第3/7页)

亨特走到我的身边,盯着我看,好像在说:“你为什么不去关掉那个吵吵嚷嚷的声音?你有病吧?”但它这样做对我毫无帮助。我成功地让自己像弗兰肯斯坦一样,挣扎着转换成坐姿,并坚持着把我的双臂悬在“再小睡一会儿”按钮的附近,但这并不管用。闹钟铃声越来越大,我听见维克托怒气冲冲地踏着地板,朝着卧室走来。他一边走,一边大叫:“我的上帝,你还在床上睡觉吗?”我不想告诉他:不只是我还躺在床上,我的两只手臂甚至还没醒过来。我感到害怕,于是快速地滚下床沿,躲在床后面。显然当时我没有考虑清楚,我忘记了自己没有手臂,滚下床时无法调整自己的身体平衡。“砰”的一声,我脸朝下地摔在了地板上,这时我才意识到两只健全的手臂能带来多大的帮助。你从来不会想到要对你的手臂表示感谢,直到有一天,你需要它们帮助你避免把脸砸在地板上。

亨特·S. 汤姆猫的目光越过床沿,疑惑地看着我,好像在说:“你到底在干吗?那下面有吃的吗?”它跳到我身边的地板上,确认到底有没有食物。维克托冲进了房间,大声嚷嚷道:“你的闹钟为什么一直在响?我正在和别人开电话会议!”接着,我听见他怒气冲冲地关掉了我的闹钟铃声。

我看着亨特,对它说:“嘘,别说话,我们会没事的。”而它也盯着我看,好像在说:“你说的‘我们’是什么意思?”

维克托沉默了一会儿。我看着他的双脚往浴室方向走去,他在那里找了找我,然后又走了回来,问:“你在哪里?”但我没有吭声。我在等他走开,然后我就能偷偷溜到我的书桌前,假装我已经在那里坐了好几个小时。我的计划原本很完美,但都怪亨特跳上我的屁股,看着站在床对面的维克托,好像在问:“你们人类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们在玩游戏吗?”

维克托绕着床走了过来,叹了口气。我对他说:“这里面什么人也没有。”但受到地板的影响,我的声音含混不清。他指责我没有在工作,而在躲着他。我说:“实际上不是这样的。我趴在这里,是为了帮助你避免看到你的这位残疾的、偶尔会瘫痪的老婆。我其实是想保护你。”维克托对着我做了一个表情。我猜是同情,也可能是爱。我无法确定,因为我的脸依然朝着地板。但我不会以恶意揣度他,因为这就是婚姻的真谛。

我突然意识到,整件事情也许能够写成一个很好的章节。我想把它们都写下来,但我不能写,因为我没有手臂。于是,我只能说:“实际上,我正在这里写我的书,但我没有办法打字。你能不能打开我手机上的语音识别功能,再把手机放在我的脸上,这样我就能把我口述的内容都记录下来,因为我的手臂现在动不了。”维克托说:“你的手臂现在动不了?”我说:“是的,也许是我的睡相不好,导致血液流通不畅,我的两只手臂到现在都还在睡觉。”

“天啊,”他说,“你这人得有多懒哪!你在跟我说话的时候,四肢居然还在睡觉。”

“恰恰相反,”我一边解释,一边挣扎着想要翻身,“我是太勤劳了。在我的身体还没完全醒来时,我就已经醒了,而我会说,‘去你的手臂,没你我一样可以做很多工作。’我是一个多么拼命的人啊!”

我的左臂开始慢慢恢复知觉。我抬起左臂,想把亨特从我的鼻子上挥走,但结果只是扇了自己一巴掌。

维克托瞪着我,眼神里充满着担忧和无可奈何:“你刚才打了你自己。”

“可能是我的手臂正在造反。你只需要把手机放在我脸上,然后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就可以了。我在这里有重要的工作要做。”

他失望地摇了摇头,但还是照我说的做了。我开始口述,但听写软件总是对我的故事进行自动更正,把它变得不那么荒唐。那一刻,连我的手机也要跟我造反。亨特看见手机屏幕上有词语在移动,便不断地拍打屏幕,导致光标位置跳来跳去。我灰心丧气地把头贴在地毯上,感觉如针扎般的疼痛朝着手臂涌来,心想着不知道海明威多久会遇上一次这种该死的事情。

维克托断言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在那些正常的家庭里,但有一点我非常确定:整件事情都应该归咎于一个事实,那就是我收集了几个在现实生活中的确存在的睡眠障碍症。我收集神经病学研究的障碍症就好像别人收集漫画书——这个想法不算太惊人。我在收集障碍症方面具有极高的天赋,这让我在睡眠中竟然也能收集到一个。维克托认为这不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这或许是因为他从没得过任何障碍症,他出于嫉妒才这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