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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想给夏洛打电话,但想到又要和一个不理解我立场的人交谈,我心中暗自抵触起来。于是我吃了一大颗抗生素,然后喝掉了剩下的朗姆酒。发现酒精无法平复心中的伤痛,于是我索性又吞下一片安眠药,连衣服也没脱便上床睡觉了。

伴着“嘭嘭”的声响我醒了过来。窗外仍然漆黑,闹钟的红色夜光数字告诉我现在是凌晨5点43分。

是保罗。

我赶紧起来。

他站在门口,还穿着昨天刚到这里时穿的衬衫和薄羊毛织裤,现在已然全是褶皱。他双眼充血,深色的鬈发乱七八糟。

“你看起来跟我目前感觉的一样热。”我评论道。

他经过我进入厨房,打开灯:“跟你感觉的一样糟糕,一个刚刚得知自己的妹妹得了癌症的人,保证比你想的要更糟糕。”

“我们两个人之中只有一个会死。”我说着,跟在他后面进了厨房。

他在台面另一头看了看我:“错误。”

“怎么说?”

“你不能死,丽比。你是我的全部。”

“不对吧?还有查理呢,还有孩子们呢。”

他前倾着身体把胳膊肘靠在台面上,揉了揉眼睛。然后抬头看看我:“你是妈妈留给我的全部。别告诉我还有爸爸,因为你知道那不一样。”

“噢。”

“既然你知道我来这里的目的,那么我必须再问你一次:你为什么这么做?”

我不确定该怎么回答,所以叫保罗跟我进卧室。找到电影《你的妈妈也一样》的碟片后,我从梳妆台拿过笔记本电脑,爬上床,让保罗坐在我旁边。我把电脑放在我们俩之间,开始播放碟片。

“你看,”电影结束后我说,“现在你明白了吗?”

保罗扭转身子面朝我:“亲爱的妹妹,我所看到的是,一个身陷危机的女人将现实生活与西班牙语电影纠结在一起。我的意思是,我理解你最初离开芝加哥的冲动。我听说确诊癌症后的前几周人会变得脱离现实——你觉得你不再像以前的自己了。但你不是露莎,丽比。”

“不,”我同意,“我不是。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那是什么?”他嘲笑道。

“妈妈去世前,叮嘱我要照顾好你。”我告诉他。

他和我都笑了,母亲竟然有如此荒唐的嘱托。“真的?”

“这很荒唐,我知道,”我说,“她垂死的时候是我此生最刻骨铭心的悲伤往事。即便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仍然感觉自己身上被掏了一个大洞。当医生告知我患了癌症时,我所想的全部都是我该如何让你与父亲再次经历这些。我不想拖延下去,让你们忍受不必要的折磨。”“噢,丽宝,”他说,“我很抱歉。”

我握起他的手,跟握着我自己的手似的——这是我们俩相似的身体特征之一。我查看他细长的手指,方头指尖,然后翻过来。他的手,和我的一样,有一条很长的生命线穿过掌心。“不,对不起,”我说,“我不应该一直隐瞒你。不过你最近好像很开心,我不想搅扰你的好心情。”

“我最近是挺开心。跟查理还有两个儿子的生活比预期的还要好很多。但是隐瞒你的痛苦与照顾好我是截然相反的做法。”他噘起嘴,“我的意思是,除了我还有谁会告诉你,你的看法全都错误?随你怎么指正我,但你甚至还不清楚你的癌症目前处在哪个阶段。”

我在想桑德斯医生说过的话,还有从网上读到的信息。“我很确信我的癌症只有两个阶段,确诊和等死。”

“但你并不确定。”

“不。”

“的确如此。所以,来吧,咱们看一下。”

“看什么?”我说着,掀开了衬衣好让他看见我肚子上的血腥战场。

他仔细打量着伤口,几秒钟后把我的衬衫拉下来,看着我说:“你会没事的。”

我哼着鼻子说:“保罗·罗斯,人体核磁共振扫描仪。”

他挥挥手叫我卸下质疑:“现在不是你去世的好时机。就这么简单。”

“很抱歉我的病在一个你不方便的时间出现。”

“我没说它不方便。它不合情理。”

“现在谁是过于乐观的那个人?”

“别这样,丽宝。只是——我只求你为我这么做,好吗?”

“治疗?”

“是的。你想在哪里都行。纽约,芝加哥,波多黎各——都没有关系。还有你想要的任何医生或医院。我会支付你医疗保险不承担的那部分费用。”

自从无礼地辞职后,我确定自己不再有保险,所以在威克斯看医生时我是用借记卡支付的。我想我最好还是不要告诉他这一点。“你这话听起来挺像夏洛。”我告诉他。

“他不算差。”

我思考了几分钟。然后说:“我计划在这里待满一个月,继续完成这个计划。而且我还需要确认公寓出售的事,在那之后,我绝对会以最快的速度去看医生,去了解我能有哪些选择。这样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