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五个男人破门而入,女人们惊慌尖叫。

领头的那个入侵者已经把库尼奥的女伴从他怀里拉开,好像要扇她耳光,但壮硕的意大利人抓住了他的手臂。此时另一个男人冲向库尼奥,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领头的男人趁机把女人拽走了。

“泄密了。”奥尔森压低声音愤怒地说道,他和佩尔杜正领着猫女从那伙暴徒身边跑开,那些男人满身酒气。

“那是我父亲。”她瞠目结舌,脸色惨白,指着一个挥舞着斧头的疯子说。那男人眼距很窄,两眼仿佛都挤在一起了。

“别看他!从那扇门出去,我走在你后面!”佩尔杜命令道。

马克斯正在抵挡一对狂怒的家伙,他们视库尼奥为教唆犯,引诱他们的妻子、女儿、姐妹玩这场邪恶的性爱游戏。库尼奥的嘴唇被撕破了。马克斯一脚踢在一个攻击者的膝盖上,又用一招功夫把另外一个放倒在地。然后他匆忙跑回蔷薇舞者身边,她在骚乱之中一动不动、冷静高傲地站着。马克斯鞠了个躬,动作夸张地亲吻了她的手。

“我要感谢您,您是这个未竟之夜的女王,给了我此生最美妙的一支舞。”

“快点儿,否则这会是你此生的最后一支舞。”奥尔森抓住马克斯的手臂大喊。

佩尔杜看见女王微笑着看着马克斯走远。她捡起他的耳罩,紧紧地把它贴在自己胸前。

马克斯、佩尔杜、奥尔森、猫女和库尼奥跑出门外,上了一辆破旧的蓝色雷诺车。库尼奥把自己的啤酒肚挤进方向盘后面,气喘吁吁的奥尔森挤进副驾驶位,马克斯、佩尔杜和那个年轻女郎则爬进后座挤在一起,旁边是一个工具箱,一只皮箱,一个装了各种香料、各种醋、大量草药的瓶罐盒,以及一大堆五花八门的教科书。愤怒的暴徒无法容忍女眷们对跳舞的秘密渴望,他们挥舞着拳头追赶着陌生人跑到停车场。库尼奥赶紧踩下油门,车上的人被晃得东倒西歪。

“愚蠢的乡巴佬!”奥尔森“呸”了一声,把一本关于蝴蝶的参考书往后一扔。“他们见识浅薄,以为我们只是一群乱搞男女关系的人,先是衣冠楚楚地跳舞,然后就脱衣服。要是那样得多恶心啊——全是干瘪的睾丸、啤酒肚、老头们瘦巴巴的腿。”

猫女高声大笑,马克斯和库尼奥也开怀大笑——那是刚刚和危险擦身而过的人发出的夸张笑声。

“等等,不好意思,但是……我们能不能在银行那儿停一下?”当车飞速沿着瑟普瓦的大街开向船边时,马克斯以哀求的口吻问道。

“除非你想做阉人歌手[1]。”奥尔森气喘吁吁地说。

他们很快在书舫旁停下。林德格伦和卡夫卡正在窗边懒懒地享受着黄昏斜阳,全然不顾一对兴奋的乌鸦正在一棵歪歪扭扭的苹果树上对着它们嘎嘎羞辱。

佩尔杜留意到库尼奥渴慕地看了一眼书舫。

“我觉得你留在这里不安全。”他对意大利人说。

库尼奥叹了口气。“船长,你不会相信我已经听过无数次这样的话了。”

“跟我们走吧,我们要去普罗旺斯。”佩尔杜说。

“那个该死的作家告诉你我的故事了,是吗?说我到处找一个偷了我的心的年轻姑娘?”

“是的,当然,我这个美国佬又说漏嘴了,但那又怎么样呢?我很老了,反正也快死了——稍微来点儿恶作剧才能让我活下去。反正我又没有把它写在脸书上。”

“你也玩脸书?”马克斯难以置信地问。他捡了一些苹果,用衬衫把它们兜起来。

“是啊,怎样?又不是敲打监狱的墙壁,干什么大惊小怪?”老奥尔森窃笑,“我当然玩啊。否则我怎么知道人们在干什么,怎么知道村里那伙暴徒能突然招致世界各地的成员?”

“也对。好吧,”马克斯说,“我会加你好友的。”

“记住,孩子,我会在每个月的最后一个周五上网,从上午11点到下午3点。”

“你还欠我们一个回答,”佩尔杜说,“毕竟我们两个都跳了舞,对吧?给我们一个直接的答案——我不能忍受谎言。《南方之光》是你写的吗?你是萨纳里吗?”

奥尔森把皱纹密布的脸转向太阳。他摘下那顶可笑的帽子,把白头发往后捋。

“我?萨纳里?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写作技巧,遣词造句。”

“啊,我懂你的意思!‘伟大的妈妈爸爸’——很厉害,把每个人对理想照顾者的渴望拟人化,一个如母亲般照顾人的父亲:或者是‘玫瑰之爱’——芬芳盛开,但是没有刺,是为了曲解玫瑰的本性。太妙了,每一个词都这么妙。但是很遗憾,那不是我写的。萨纳里不关心传统,但我认为他是个伟大的慈善家,我不能宣称自己是个慈善家。我不太喜欢人类,尽管当我不得不遵从社会礼仪时也会腹泻,不比他们强。可他不是我,我亲爱的约翰·罗斯特——不是我。这是个遗憾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