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冬天

“你去哪儿了，玛雅？”本刚走，斯蒂芬就过来了。他已经穿好衣服准备上班。

“我去跳舞了。”她大声地说着，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你说真的吗？”

“真的啊。”

“和谁啊？”他是个讲究代词的人。

“劳拉。”

他点点头，仿佛这正如他所预料。仿佛，当然了，她会继续把事情搞砸。

“本告诉我你不去佛罗里达了？”

他把手放在脖子后面，目光透过她投向街上。

“玛——”

玛雅没等他喊完自己的名字，“斯蒂芬，你不去那里。”

“我要待在这里陪本。”

“我们都去，斯蒂芬。”

他冲她摇摇头，“她不想让我去那儿。”

“她真实的想法，你根本不了解，斯蒂芬。”

但是他了解。

“玛雅。”这次她让他喊出了名字。

“爹地。”女儿给他打电话。埃莉九岁了，他在伦敦。玛雅回布鲁克林了，他看到她状态很好。埃莉会坐在架子的最底层，他们为了她没在那上面放东西。那架子在厨房一角，在电话下面，那是个无绳电话——当本、斯蒂芬和玛雅接电话的时候，他们会走来走去，或者舒服地坐在沙发上——埃莉接电话时，却总坐在这个小小的架子格里，把大腿蜷到胸口。

自从他遇到玛雅，玛雅的生活就是一团糟，她有些日子里什么也干不好，然而她却是他认识的最聪明的女子。他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让他相信智力。他想如果他们俩都聪明，那一定能处理好生活中的点滴琐事。

“爹地。”他女儿在和他说话，她很少喊他爹地。她听上去很绝望。当他出城的时候，她很少给他打电话。本正外出参加他的第一个足球宿营。这是第一次，玛雅和埃莉母女两个在一块相处那么久。

“我一个人照顾不了她。”埃莉说。

他本应该立即去找她，他当然知道她的话是什么意思。“怎么了，埃儿？她在干吗？”

“她就是刚……”埃莉不说话了。她正趴在腿上。

“埃儿，去找她，宝贝儿，让你妈妈接电话。”

“她接不了。你不要和她说，你会让这件事更糟。”埃莉说。

“埃莉诺，”斯蒂芬说，“马上去叫她。”

他听见埃莉在那儿待了一分钟。他想象着她展开自己小小的身躯，用手腕一撑脚踝就站了起来。

“你能回家吗？”埃莉问，“我觉得她会好起来的。你一回家我们就都好了。”

“埃儿，我有事儿。”

他真应该坐飞机赶回去。

他真不应该那么卖力帮她打理好所有的日常事务，他真应该努力和她一起去她常去的地方。当然这很荒谬，一切都应该重新来过。

“埃莉诺，请去叫你妈妈。”

斯蒂芬冲着玛雅大喊，最后终于把她找来了。这正是埃莉求她别做的事情。他远在外地，无计可施。她是成年人。而她要做的不过是待在他们九岁女儿跟前。

“玛雅！”他喊她，而她哭得说不出话来，他一直在那儿听着电话，直到玛雅停止了哭泣，答应带埃莉到公园去玩。有时候，如果他带埃莉到外面玩，她就会好点儿。如果他让她离埃莉足够近的话，她就能振作起来，又能变得正常。这以后，他只在本不离家的时候才离开她。他不信任他的妻子，但他却能依赖自己七岁大的儿子，而且屡试不爽。

斯蒂芬知道玛雅讨厌他的尖锐。她，大多数时候，都把他气得火冒三丈。但是奇怪的是，也许很显然，大多时候这样的特征，是他们在彼此身上造就的。他们花了二十年的时间在彼此身上培养、塑造出来的东西，越来越令他们厌憎彼此。

“我不能去，玛雅，”他说，“我和律师打了招呼。我也约了医生。我已经把你打磨得足够沉着，你去见她没有问题。我不想让本去那里。我想用这个时间好好陪陪他。”